艾格隆的问题,终于得到了一阵阵响亮的回答。
他触碰到了农民心中最关心的问题,因此终于在精神上得到了他们的共鸣。
只要抓到了那一条共鸣的纽带,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是啊,你们不可能同意。你们是法兰西财富的创造者,是法兰西力量的来源,你们供养着宫廷、政府、法院和军队,国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们的贡赋才能够运转,凭什么你们就要被置于无人问津的可怜境地?凭什么吮吸你们血膏的那些老爷们,有脸面可以一边劫掠你们一边却嘲笑你们?直到今天,这样的嘲笑和劫掠还在持续,而且还在愈演愈烈,这难道公平吗?合理吗?
是的,你们在沉默和麻木当中忍受欺压已经太长了,这不是十几年,而是十几个世纪!千百年来,你们的祖辈就忍受着这一切,在刀尖下颤抖,这股积蓄已久的愤怒曾经喷薄而出,把千百年的淤泥好好地清算了一番,虽然这股怒火带来了太多额外的惨重灾难,可是这种清算难道不合理吗?还有比这更加正义的东西吗?可是,如今那个巴黎的伪王想要告诉你们,他想要毁灭你们曾经实现过的正义,把你们花费了那么多鲜血和生命所得到的一切统统推翻,把时光拉到那些黑暗的过去,让你们再度品尝祖先们曾经的痛苦和恐惧……你们应该接受吗?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还是曾经已经证明过自己多么强而有力的英雄?我相信,你们是英雄,正是因为有你们,有吃苦耐劳、勇敢绝伦的你们,我的父皇才能够创下如此宏伟的功业,波拿巴这个姓氏才真正具有了力量,告诉我,你们是吗!?”
在艾格隆高声的质问下,已经在精神上产生了共鸣的人们又大声答复了他。
“是!”
“对……你们就是力量的源泉,你们才拥有原初的正义,没有你们这个国家立刻就会不复存在,你们有权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保护,而这就是帝国存在的意义!”艾格隆昂首挺胸,然后毫不迟疑地大喊了出来,“没错,我对你们每个人都负有义务,我要让你们得到你们应得的一切,而你们也会赋予我力量……我就是法兰西人的皇帝!你们的皇帝!”
说实话,以艾格隆现在的实力,喊出这样的口号并不现实,而且甚至有点可笑,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他以无比的激情喊出自己的头衔,仿佛自己对此深信不疑,而现在已经被引导了情绪的人们,也有不少人跟着喊了出来。
“皇帝万岁!”
他们纷纷对这个少年人欢呼着,恍惚当中仿佛确实有一位君主造访了这座小镇似的。
眼看着群众的情绪被点燃,艾格隆的心里也非常满意,他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法兰西人民(虽然目前只有一小撮人)对自己的欢呼。
当然,他还没有被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
此刻,镇压的军队肯定已经在开进的路上了,随时都有可能冲到这里,试图捉拿这个无法无天的皇位觊觎者。
别看这里的乡民们此刻在像他欢呼,但是当军队来了,都不需要开一枪,他们肯定都会作鸟兽散。
所以必须他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一边随时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几声连续的枪声,然后又迅速沉寂下来。
按照艾格隆事前的布置,特雷维尔侯爵带着人躲在小镇外面观察形势,而他们连续开枪,就意味着从要塞赶过来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了。
不出意料。
艾格隆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不过他知道,接下来他还有一点时间,他必须把剩下的事情都做完——而且不能显得惊慌失措。
皇帝是不能害怕的。
远处传来的这些枪声,也让被艾格隆激发到狂热的情绪慢慢地又冷静了下来,刚刚还在高声欢呼的乡民们,开始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开始考虑逃跑了——自然,没有几个人打算拼死保卫这位少年皇帝。
“公民们,如你们所见,效忠伪王的人即将赶过来了,我不得不尽快离开这里。”艾格隆一改刚才慷慨激昂的语气,转而用略带伤感的神态说了下去,“但你们无需害怕,是我擅自来见你们,把你们拖到漩涡当中的,我会承担起一切责任——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必须一个人承担后果!”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然后又慷慨激昂地说出了
“请记得我的容貌,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会回来的!当你们被欺压被侮辱,当你们被置于贫穷和绝望,当你们不堪现实的折磨,你们就能够看得到,自有我来守卫你们!——对我来说,这不是烦人的义务,也不是硬着头皮去完成的责任,这就是我生下来的原因!我……我就是为了继承和延续皇帝的事业而生的,我所服务的绝不仅仅是波拿巴家族的利益——而是你们,是法兰西人民!”
说完之后,艾格隆向他们挥手以示告别。
几乎所有人都挥手向他告别,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乡民甚至热泪盈眶——因为他们都知道,下次再见这个少年人,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接着,他们纷纷散去,刚刚还聚满人的空地很快又回复了之前的空旷和寂静。
艾格隆看了看身边,除了自己带过来的人之外,还剩下了几个人——刚刚拿到了他馈赠的老兵昂勒斯没有离开,那个被他强迫着敲钟,召集乡民的神父也没有离开。
“陛下……如果您需要有人为您殿后,拖延时间,我可以承担这个责任。”老兵举起自己还在颤抖的手,然后向他致敬。
他的表情肃然,很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为我们一家流下的血已经够多了,现在不需要再流您的血。”艾格隆摇了摇头,“现在追兵离我还有一段距离,足够我安然离开了。”
接着,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对方赶紧离开,“先生,您回去吧,我更希望您好好活着,活到可以庆祝拿破仑二世皇帝陛下登基的那一天!那一天我可以给您在巴黎留给位置——”
“我一定会来的!”老兵大声回答。
接着,他向艾格隆敬礼,再转身离开了。
艾格隆又看向了神父,而神父此时的表情也是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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