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自家少尹大人说话总是这么高深。
“嘿,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呵呵两声是在嘲笑我!”冷临江翻了个白眼儿。
“没有没有,少尹大人听岔了,卑职又不傻,怎么敢嘲笑大人。”姚杳浑不在意的弯唇一笑。
“......”冷临江无语,嘁了一声。
韩长暮的神情格外淡薄:“旁人不好说,拓跋伏允心机深沉,即便有什么别的打算,也不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的。不过,代善胆子小倒是真的,只是难办的是,”他看向姚杳,微微一顿,他显然也赞同冷临江的话,既然一时半刻在别处无从下手,那不如柿子捡软的捏,敲一敲山震一震虎,念及此,他屈指轻叩书案,冷肃道:“让谁去吓他最合适呢,既要把他吓得露出马脚,还不能真的把他吓出好歹来,这分寸的拿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可不相信代善是真的病了,是毫无缘由的不在宴席上露面!
他这样想着,便抬眼望住了姚杳。
而冷临江也心有灵犀的望了过去。
姚杳眉心一跳,惊恐的逃开老远:“别看我,我可干不了这活。”
“怎么干不了,你生的一脸凶悍,吓人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冷临江笑嘻嘻道。
姚杳扬了扬拳头,气的杏眼圆睁:“你再说一遍!”
“二十两金。”韩长暮轻咳了一声,不疾不徐的开口,定定望住姚杳,眸底闪着狡黠微光。
姚杳顿时弯起一双杏眼,笑容清凌凌的,坦坦荡荡的,没有半点世俗杂念:“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负大人所托,卑职定然把他吓得除了真话,别的什么都说不出。”
冷临江呵的一笑:“阿杳啊,你这腰还能再软一点吗?”
姚杳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连古来圣贤都免不了为五斗米折腰,我这么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子弯弯腰怎么了!”
冷临江撇嘴,做了个欲呕的动作。
韩长暮看的忍俊不禁,在姚杳看不到的地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都说投其所好,他现在算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姚杳好什么了。
黄白之物是她的心头好。
三人一番商议,天微微亮的时候,何振福赶了回来,衣裳湿漉漉的粘在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他后怕不已的行礼道:“见过大人。”
韩长暮盯着何振福衣裳上的深深浅浅的斑驳血色,微微点头:“回来了,如何?”
何振福脸上的惊惧之色还没完全散去,声音微微颤抖:“大人,一共是十二次刺杀,个个都是高手,一旦败落,皆咬破毒牙自尽,行事狠辣决然。”他陡然跪倒在地,深深的磕了个头:“卑职无用,没有抓到活口。”
姚杳和冷临江惊惧的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十二次刺杀,个个高手,无一活口!
这不是来杀人的,这是来自杀的!
这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狠起来不但不给别人活路,也不给自己活路!
韩长暮双眼一眯,冷厉的精光闪动:“一个活口都没有吗?”
“卑职,卑职知罪,请,大人责罚。”何振福的头深深埋在胸前,又惊又俱的嗫嚅道,刚刚站起来的他再度重重跪倒在地。
巨大的“噗通”声,吓了姚杳一跳,嘶的抽了口冷气。
这动静,听着就膝盖疼。
她看着胆战心惊的何振福,微微摇头。
请罪有用的话,刑部的大人们都该回家卖红薯了。
“责罚,责罚你有用吗?”韩长暮的脸色冷肃,恍若罩了一层冰霜,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情,不禁急切问道:“殿下可有损伤?”
“没有!没有。”何振福信誓旦旦的,只差伸手发毒誓了:“殿下已经回到别院了,卑职保证殿下绝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请大人放心,殿下安全无恙!”
韩长暮冷哼着挤兑何振福:“连根头发丝都没少?你数过了?”
“......”何振福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他有罪,请让律法惩罚他,为什么要让司使大人伤害他!
何振福抬眼去看姚杳,巴望着她能替他解解围。
谁料姚杳看热闹看的欢快,根本忽略了何振福可怜巴巴的眼神。
何振福幽幽的叹了口气,突然摸到袖子里沉甸甸的东西,他心神一凛,赶忙掏出来,双手捧着递给韩长暮,斟酌道:“大人,卑职,卑职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搜出了这个。”
姚杳和冷临江闻言,也齐齐探头望去。
一块黑漆漆的玄铁牌,上头镌刻着一个古拙的秦字。
这牌子上像是有针一样,扎的姚杳双眼一痛。
姚杳哎哟一声,避如蛇蝎般的赶忙跳开了,脸上的仓皇神情藏都藏不住:“哎哟,卑职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代善那孙子吓得在发疯边缘来回横跳。”
说着,不等韩长暮和冷临江出声,她便狼狈的落荒而逃。
何振福看着姚杳的背影,一脸茫然,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冷临江似笑非笑的收回目光,唯恐韩长暮会怪罪姚杳不懂规矩,语气调侃道:“阿杳这胆小如鼠的毛病是要带一辈子了,连块牌子都怕成这样,简直太没用了,以后还怎么指着她抓贼。”
韩长暮心中失笑,感慨姚杳还真是心明眼亮,简直是把识时务刻在了骨子里,更感慨冷临江护短护的厉害,不禁给了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沉声问何振福:“除了这块牌子,可还有别的发现吗?”
何振福仔细想了片刻,摇了摇头,笃定道:“没有,这些人都是死士,身上十分的干净,除了这块牌子,卑职等再没有发现旁的东西了。”
“干净!”韩长暮盯着那块沾了斑驳血迹,但字迹仍然清晰的牌子,露出一丝玩味的冷笑:“若当真干净,又怎么会留下这种铁证!”
冷临江接过那块腰牌,指尖在牌子的表面细细摩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冷临江这京兆府少尹的官职不是靠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得来的虚职,而是凭着真才实学坐稳的京兆府二把交椅,自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不学无术,他熟知各个府邸明面上和暗地里的势力,对散落民间的见不得光的组织也略知一二,对代表着这些势力组织身份的信物自然也不陌生。
他只摸了几下,便确定了这块腰牌的来历,这是秦王府暗卫的信物。
世人皆知,秦王谢晦明一惯是为人古板,行事端正,重规矩和章法的典范。
但冷临江却知道谢晦明私下里是格外推崇“草圣”张芝的,只是用刻板端正掩盖了骨子里的不羁和叛逆。
数年前,冷临江曾经撞见过谢晦明的心腹在陇右道寻访张芝留下的残帖。
而秦王府的死士暗卫随身携带的信物上那个“秦”字,正是临摹张芝遗留的笔法所写。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有人见过这暗卫的腰牌,看到了上头的“秦”字,但谁都没把这笔桀骜狂放,精妙绝伦的狂草联想到秦王府的头上。
不过,冷临江却一眼便认出来了,而看方才姚杳的反应,显然她也是认得的。
冷临江微微挑眉,只是不知道这丫头是如何窥得秦王府的隐秘的。
他看了韩长暮一眼,韩长暮必定也认出了此物的来历,才会脸色骤变。
冷临江的脸色阴郁,笼罩着一片惨淡愁云,目光却坚毅无比:“久朝,这事不大对,秦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韩长暮不置可否,他对谢晦明可没什么信心,毕竟涉及到了至尊之位的争夺,贪婪之下,人性是最经不起用常理来判断推敲的。
但这件事的确另有蹊跷,在行事隐秘的暗卫死士身上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原本就是件不可思议之事,而这个纰漏更是直指秦王府,这用意太过昭然若揭,一目了然的令人心生疑窦。
“是不大对,至少这腰牌出现的太匪夷所思了。”韩长暮点点头,现在深究这些事情无济于事,他转头问何振福:“汉王殿下现在如何了?”
听到这话,何振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抬眼又见韩长暮神情不虞,他赶忙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殿下毫发无损,只是,只是,”他欲言又止,磕磕巴巴道:“就是,就是吓得狠了,尿,”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剩下的这些话是大不敬,一个不慎便是重罪,声音不禁戛然而止,憋的脸色难看。
“尿了什么?”偏偏韩长暮还不识趣的追问了一句:“尿了裤子?”
何振福的脸涨的通红,真不知道如此有辱斯文的话,是怎么从韩长暮这样的斯文人嘴里说出来的,难道就不怕汉王殿下知道了,秋后算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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