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蝉打量李沛节,「此乃佛门五观之一,我看殿下已入先天,这法门对殿下来说,是不错的种道之法。」
李沛节道:「说到佛门五观,我想起来了,先生的《山海拾遗》记载玄都异事的篇章里边,便说及了玄都的尸陀林。先生说,建那尸陀林的佛门法师,修不净观时,带着门生去那林中用腐肉卷饼而食,这法门当真这么可怖?」
李沛节说的尸陀林,便是聂尔葬身之处,原来这皇子先前的话不是恭维,连书中细节都记得清楚。
李蝉摇摇头,「西方佛门修行起来,比大庸国中佛门要激进得多,况且就算是关外的和尚,也不是人人敢如此修行的,若道行不够,这可不是修佛,是入魔了。」
李沛节松了口气,李蝉又问:「那《帝范》、《臣轨》,元学士没教么?」
「那玩意儿早些年都学过了,着实无趣。」李沛节摆摆手,又兴致勃勃道:「不如,先生教我丹青吧!」
李蝉笑了笑,「我倒不是不肯教,只是怕殿下耽溺于此。」
李沛节道:「先生多虑了!父皇只对太子管教严厉,对其他人却宽容得多。记得早些年,四哥在樊楼眠花宿柳半月不归,父皇知道了,也只是罚了他一月俸禄。我只是想学些有趣的,又有谁敢约束?」
李蝉在青雀宫读史时,曾知道大庸国的天家儿女虽出身尊贵,受到的管教却十分严苛。如今碰上李沛节,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李蝉有些奇怪,又转念一想,先朝的皇子们个个文韬武略,到如今,可就活得只剩下当今的大庸皇帝李胤一个了。现今,只有太子一人被大力培养,其他皇子却被纵容,想必,是皇帝有意为之的了。
想明白了这一茬,李蝉对这讲学的职事也轻松了许多,但他还是摇头,「殿下日后要出阁就藩,为王之道不可不学。」
李沛节有些失望,又听李蝉说:「若把每日的书背完了,还有闲暇,学些别的也无妨。」
「太好了!」李沛节惊喜拍手,「听闻先生的丹青技艺出神入化,我若能学到先生一分本事,便是三生有幸了。」说着,对李蝉郑重行了一礼。
……
李无上身着绛纱裙,来到尔雅楼,便看到李蝉正教李沛节读书。李沛节不时提问,神态十分恭敬。
待宦官进去告知,李蝉放下手中书卷,要李
沛节自行读书,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李无上心中虽不以为意,但仍低眉将手放到腰侧,屈身行了个万福礼。
「见过先生。」
「殿下不必如此多礼,快进来吧。」
李蝉将灵璧公主引入楼中。
「某蒙诏向殿下讲学,却自知不才,若讲得不好,请殿下千万谅解。」李蝉道,「敢问殿下学过《女四书》么?」
李澹今日的态度倒不错,看起来顺眼了些,灵璧公主微微颔首,「学过了,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不敢当。陛下的意思,是要殿下再学一遍。不知殿下想从哪本开始学起?」
李无上哪有心思学个劳什子的女四书,随口敷衍道:「但凭先生指教。」
李蝉点点头,「依我所见,《女戒》专论三从四德,第一篇说的便是「卑弱」之道。放在一般人家,男外女内,阳刚阴柔,女子示以卑弱,倒也不错。只是殿下乃天家之女,便不能一概而论。我看,这《女戒》先不学了,从《内训》学起如何?」
李无上听得心不在焉,但李蝉说《女戒》没什么好学的,她倒是很赞同,「也好,不过此书本主已学过,先生指教过后,最好是专心教沛节读书修行,本主便不耽搁先生的功夫了。」
李蝉道:「也好,既然殿下学过了,那我就考一考殿下。《内训·节俭》中,说的是什么?」
李无上低头抚着葱白手指上粉嫩的指甲,头也不抬,澹澹道:「本主大致记得,先生问的却太泛了。」
「书中云:「若夫一缕之帛出工女之勤,一粒之食出农夫之劳,致之非易,而用之不节,暴殄天物,无所顾惜,上率下承,靡然一轨,孰胜其敝哉!」」李蝉看着灵璧公主,「看来殿下虽然学过书中文字,却没学过书中的道理。」
李无上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书上的道理,只在书上。书上还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大庸国中,各世家私有的土地又哪里少了?她冷笑道:「先生教训的是,原来是本主不讲道理了。」
「殿下能够自省,也很难得了。」李蝉道:「但从今日学起也不迟的。」
李无上蹙起眉头,心中有些愠怒,起身与李蝉对视,「你……」
李蝉仍面带微笑,「殿下今日便把此章读一读,字数不多,想必很快就能背下来,若背不下,就回去钞写十遍。我每日己时过来,什么时候殿下能背下了,便不用再钞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