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提醒了李胤,他又带着群臣返回,来到金吾卫的军阵前。
金吾卫郎将魏承刚乃将门之后,勇武过人,却憾生于太平盛世,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年方二十,已是金吾卫郎将,在旁人眼里年少有为,他却并不满足。今日魏承刚在军演中力压群雄,又猎获一头仓兕,本以为自己已是独领风骚,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李澹,带回了一头五色鹿。他既佩服,却并不觉得自己输了阵,那五色鹿虽灵敏,又哪比得上仓兕那一身巨力?
眼看圣人来到军阵前,魏承刚便让部曲退下,自己独力拽着那仓兕上前,单膝跪地道:“卑职魏承刚,见过圣人。”
这年轻将士如此威武,在李胤眼中,比那仓兕更加喜人,“魏将军当真勇勐过人,好,好!”
随群臣归来的李澹,回到众学士中,姜濡笑道:“厉害!”
李蝉微微一笑,“不负所望。”
边上的王孝恭看见皇帝身边的五色鹿,不动声色道:“李学士果真好手段,不过下回王某可不会疏忽了。”
李蝉笑道:“承让,承让。”
不远处的李沛节欢喜地唤了一声老师,众学士亦纷纷围过来,向李蝉询问追捕五色鹿的细节,李蝉隐去那小鹿的事,一边说着,一边远远打量那苍兕,心想,那苍兕头上玉角,倒跟白狐额上独角有些相似。只是涂山兕那角儿要小巧别致多了。她已离家两月,也不知何时才回来。
出神之际,丹眼又一动,那苍兕身上,竟不止一道妖气。
李胤来到苍兕边,打量那粗壮玉角,又看见苍兕腹部微微鼓胀,问道:“哦?魏将军,这苍兕竟怀胎了么?”
魏承刚一怔,看向苍兕腹部,恍然道:“圣人明鉴,末将方才就觉得这苍兕异常凶勐,原来是怀了幼子。”
边上又有臣子说圣人那五色鹿成双,苍兕竟也成双为吉兆,李胤却眉头一皱。这样的异兽出现在京畿,不止于半点风声都没有,就拿那一对五色鹿来说,早几年就有樵人窥见其踪迹,这苍兕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若说这苍兕是最近来的,倒也说得过去,可这苍兕竟然怀胎了,为母者怀胎时最脆弱,该躲在常居之处避人耳目才合乎常理,又怎会轻易迁徙?
不远处,李蝉察觉到那苍兕身上的妖气不止一道,另有一道妖气藏在腹中。这苍兕莫非怀胎了?刚这么想,又觉得不对。这苍兕腹中妖气,与它不似同类。他眯起眼,看得更仔细,却分辨不清。
自记事以来,他看过不知多少妖物,却鲜有看不出底细的情况,除却笔君晴娘,龙游汤里那道龙魂算一个,眼下苍兕腹中妖气又算一个,他隐隐觉得心季,忽而,便见到那苍兕肚腹吹气似的鼓胀起来!
“留心!”李蝉一惊,悬心剑离袖飞出。
苍兕身边,李胤勃然色变,浓眉紧锁,冷哼一声。
那年轻郎将亦觉出不对,飞扑向苍兕,挡到李胤面前。
霎时间,那苍兕腹部片片开裂,露出一枚小鼓,大如婴儿头颅,红漆斑驳,皮面暗青。
就在这小鼓显形的一刹那,似乎有无形之手在那鼓上轻轻一拍。
冬!
雷光乍现,竟映得天色一暗!
雷霆炸响带起的大风从苍兕处卷向四周,李蝉的悬心剑刚飞出十余丈,便被沛然巨力席卷回来,那雷音贯耳,直让他眼前一花,用力眯起眼睛,才能勉强再度看清身前景象,只是耳中仍嗡鸣着,身边的惊叫、惨呼、马嘶、刀剑断裂声不绝于耳,却像是隔了一层膜,从极远处传来。
便连种道修行者都如此,凡人兵将更不用说,离那苍兕颇远的甲士,都被震得口鼻流血。大风呼啸,李蝉勉力看向苍兕近前,只见那位勇武的年轻郎将,已没了踪影,连带着金吾卫数十将士,都变成了一滩混杂着血肉碎骨的破碎甲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