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说:“唯心,
清醒点。你不能在这儿,你得马上离开,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所有的人都会看到你。”
高雄说:“他如果清醒,一定不想你被别人看到。你立刻回去。这是对所有人麻烦最小的选择。”
我说:“不!他痛成这样,我怎么能走?”
高雄说:“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他只是太痛,一时昏厥过去了,已经注射了吗啡,吗啡会立刻生效,止痛了他过一会儿就会苏醒的。我会照料好他,会送他去医院。他需要更强力的止痛措施帮助。”
高雄说:“你在这里于事无补,只会给他添麻烦。”
他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虽然他没有明确说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他,就先回去。我会通知你消息,我送他到医院,一定联系你,告诉你消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不容分说地把我拖到了门口。
他推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出了房门。
他说:“我也会叫你们的汪指导来。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待在这里。对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会问他要的。”
我晕晕乎乎地就被他推到了走廊上。我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他就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我看着门扇向我的鼻子尖移动过来,我被迫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我就这样被他关在门外了。
我怔怔地看着房门,还没有从这一连串的意外中反应过来。
房门突然又打开了,我再次看到高雄的脸。
他说:“还傻站着干什么?他都这样了,你还想让他为你操心吗?快走!”
我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听到我的回答,他说完之后,看都没有再看我,伸手砰地一声,又把房门都关上了。
从认识高雄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不是一个让人感觉怎样温存体贴的人。表面上,从来不是。
隔着房门,我好像听到你发出了一点声音。
然后我听到高雄在对你说话。
远远地,我仿佛听到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我在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不得不承认,高雄的建议是对的。很快就有人蜂拥而来,我在这里是不相宜的。我会连累你的名声,也会让自己陷入窘境。
我咬了咬牙。我想你在感觉自己不行了的时候让我找高雄,他一定是非常值得你信赖的。他一定能处理好随后的事情。
我听着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捏了捏满是冷汗的拳头,我转身离开了走廊。我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了维修楼梯,我悄悄地从那里爬下去,到了街道上。
我沿着街道向回走。我克服着百抓挠心的感觉,驱赶着自己,保持着正常的步态和表情,靠着街道的边缘向回走去。
我看到前面远远地出现了白色的救护车的轮廓。
它呼啸着向我扑面而来。它发出巨大的噪音,和我擦身而过。
我看着它朝你住的小楼飞奔而去。
(三)
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我明白了在博桑和新学期开始后发生的一切。
你为什么独自去爬山,那些不在房间的夜晚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约我去看小鹿,为什么带我骑马,为什么在薰衣草花田里主动亲吻我,你手上流血的伤口,你坐在壁炉前的疲惫,你滑下雪坡后的不适,你在技术辅导时的疼痛难忍,这段时间所有你对我说的话,你对我游移不定的态度。
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前生的噩梦,又一次开始了。
你要死了。你只有很短的时间,就又要和我永别。
我不可能等到成年之后嫁给你了。
我们今生依然有缘无分。
我注定,还将度过孤单的、漫长的一生。
毫无出路的死循环。
我感到绝望。
比所有的绝望,还要绝望的,那种绝望。
人类生活,它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