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从你脸上不停地流下来。
汪指导用眼光询问:“你现在能出差吗?”
你没有回应他。你鼻梁上、脖子上、胸膛上、胳膊上都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汪指导心脏一阵紧缩。
这时,话筒里嘎拉响了一下。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汪指导怔了几秒钟。然后,他决定继续打电话。他把手指伸向键盘,开始按动它。
你伸出手,隔着桌子,按下了电话的叉簧。
无以数计的细密汗珠,出现在你手背的皮肤上。
你按住叉簧,没有松开。
汪指导看着你,心如刀割。他就这样拿着话筒,站了一会儿。
你的手指慢慢地抓紧了电话机的底座。
你用力抓着它。千万条溪流在你手背上流淌。
汪指导放弃了。他放下话筒,坐到椅子里,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说:“好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鼻子塞住了。他说:“知道了。”
那天,从下课回来,到下午上班,你总共就只说了这三个字:“我去吧。”
(四)
第二天下午。靶场。浓云密布,寒风呼号。看上去马上要下雪了。
汪指导搓着手,捂着耳朵,从外面走进办公室。
他在门口停了一秒钟,伸手按开了电灯的开关。房间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他说:“咦?你已经过来了啊,不好意思,中途被他们拖去开了个临时办公会,来晚了。”
他嘶嘶哈哈地说:“外面好大风,降温了,真冷啊!看这样子晚上可能要下雪了。这么冷的天,本想让你不要过来了的,一忙乱就给耽误了。”
你坐在椅子里,背朝着进门的方向。你手边放着笔,桌子上是训练记录。表格已经写了一半。
汪指导奇怪地说:“光线这么暗,灯也不开一下?能看见写字吗?”
你有一小会儿没有回答。
汪指导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你回答:“正要去开。桌上给你泡了热茶。喝了可以暖和点。”
汪指导说:“谢谢了,还辛苦你打水泡茶。”
他说着,就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也开始填写今天的训练记录表。他写了两三行,停了下来。他看了看笔尖,把钢笔用力地在一张空白纸上划了两下。他拧开笔管,现里面没有墨水了。他拿起桌上的墨水瓶,但那是蓝色的。
他说:“你那儿有黑墨水吗?”
他放下笔,端起桌上的茶杯,开始喝了一口茶,享受地叹息了一下。
又隔了一小会儿,你回答说:“有。”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小。
汪指导说:“借我一下。钢笔没水了。”
你没说话。汪指导判断你是在找墨水瓶。
汪指导又喝了几口茶。他说:“找到没?”背后没有动静。
汪指导放下了杯子。他站了起来,回过头,一眼看到黑墨水的纸盒就放在桌面上,离你的手边只有两三寸远。
汪指导自己走过去拿那个瓶子:“这不就是嘛。为什么呆?”
你一点声音没有。
汪指导向瓶子伸出手的时候,看到你的神情。
他立刻吃了一惊,迅向你弯下腰来。他说:“天啊,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