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杯中浅浅的红酒,一饮而尽。那真是尘世间最美好的甘露。我不是在说酒,我是在说美好的相逢。
你说:“让我们再次来重新认识一下吧。”
于是,你向我介绍了迄今为止你的一生。
我们再次互相讲述自己如何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在相遇之前,过了怎样的一生。
我的眼前不断浮现前一生的场景:我们在你住处的屋顶阁楼上,仰望星空,互诉衷肠的那个时刻。
往事再度重来。世事如同季节更迭一般,不断地循环往复。
(三)
于是,我知道了,这一生,你出生和长期居住在N国,这是一个地中海边的富裕王国,与欧洲大陆隔海相望,是欧洲的前殖民地。
你是N国的贵族世家出身,你现在承袭了祖上传承下来的男爵的称号。
你给我看了手上家族世代相传的戒指。
我在这个戒指的金属戒面上,看到了一把弯月型的马刀。
我当然认识这把马刀,它就是我前生写过的《吉诺弯刀》。
一把救世的手术刀。
你受过欧洲传统悠久的、极为严格和规范的贵族教育,你曾就读于哈罗公学和牛津大学,有两个硕士的学位:社会学和历史学。
你在文物收藏和东方中世纪历史研究方面,都是当地的知名人士和权威专家。
你甚至写过五六本在学界颇有影响的历史研究专著,你还资助了两家研究所,专门从事这个领域的考古发掘和文物修复。
你有一个十分庞大的家族,你的核心家庭是家族中地位最高、最有影响力的家庭,你父亲活着的时候,相当于家族的族长。
你们虽然已经移居N国多年,乃至于从血统上都已经和当地居民彼此融合了,兼具亚洲东方人和当地人种的外貌特征,但是,你们仍保持着原住国的一些文化风俗。
比如说,你们家族依然有自己的宗祠,里面供奉着历代祖先的牌位,每年还会修编自己的族谱,每隔三年,会举办一次全球亲友团圆会,家族后裔会从全球各处飞到N国的首都来聚会。
你把手机上存储的、最近几次家族聚会的全家福合影拿给我看。
每张全家福上,大约都有六七百人的灿烂笑脸。这些面孔,无一例外,都保留着当年我和刘申的某些脸部特征。
我看着这些照片,心中百感交集,泪水不觉再次模糊了视线。
你又给我看祠堂的照片。
在那个有着传统中国式天井的四合院正堂上,我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中国式牌位。牌位下方供奉着香烛花果。还有传统的绣花拜垫。那些垫子看上去已经被人跪过很多次了。
放大图片的细节,在宝塔一样一层层高上去的牌位中,我在上方的中心位置,看到了崔承志的名字。
在崔承志名字的上方,我看到了两个向上延展的分支,主干上的分支,写着你的名字:崔景龙,而旁边的那个分支,写着崔承志的亲生父母的名字:北汉文皇帝刘申和正德皇后陈琴儿。
在刘申和陈琴儿的名字上方,又延展了向上的枝干。上面分别是老汉王、汪太淑妃的名讳,还有我父亲陈士钊将军、母亲李淑娴的名字。
而在崔景龙名字的上方,我看到了定国公的名讳和你亲生母亲丁惠英的名讳。
我呆呆地看着这根枝繁叶茂的血脉传承之大树,深深地体会到,每个人都是这大树的枝叶,每个人身上,都生活着无以数计已经逝去的人们。
每个“我”,其实,全都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