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申笑了一下,说:“亏你还记得,我都忘记上面写了些什么了。”
“汉王,你在与峒城的弟弟立约时,心里可是真的想要践行这盟约的吗”
刘申说:“当然不是。大敌当前的权宜之计罢了。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想要除掉我的想法。”
我说:“那么汉王呢汉王当时真心想要实践这盟约吗”
刘申说:“他既不是真心,我又何必自欺。”
我说:“那么,双方都知道只是权宜之计,不会真的践行的盟约,它就不是真的盟约,对吧”
刘申说:“是的。”
我说:“既然并不是真心想要践行的盟约,只是为了某种情况而权宜行事的需要,那种盟约也就不能证明什么,是吗并不能证明,纸面上所写的,就是当时彼此真正的心意,是吧”
刘申看着我。他说:“是的。不能证明什么。”
我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家里人发现我有身孕了。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因为我当时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差。大夫对父亲说,任其自然是最安全的。不然的话,可能会一尸两命。这张婚约是在我有身孕快到四个月的时候,由父亲做主订立的。那是当时唯一可能的体面选择。”
我说:“以我当时的情况,是不会有哪个门第相当的家庭肯于接受我的。而父亲也决不愿意委屈我,屈尊下嫁给境况较差的人家。我有的那个孩子,是父亲的长孙。他不可能让那孩子出生在别的人家。所以,这就是唯一的选择。父亲去找他谈了。他是个孝顺的儿子,毫不犹豫就顺从了父亲的安排,他说,愿意代替父亲践行对于我生父的承诺,给我一个好的归宿,弥补兄弟的过失。”
我说:“所以,在父亲面前,我们订下了这婚约。但是我们并没有办婚事。我不知道父亲把这婚约存档了。父亲可能是想要尽早存档,以免孩子出生后,时间相差太大,招惹外面的猜疑和闲话。可是,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后来,那个孩子没有了。我也因此大病一场,差一点送命了。婚事办不成了,也没有必要再办。从此,这婚约也就没有人提过了。”
我说:“后来家里发生很多事情。我病刚好,他又病了。然后是父亲受伤。那份送到怀州府的婚约,大概就被人忘记了。后来就是父亲去世,接下来又是北线烽烟突起,他一直都在打仗。他大概也早就将这件事情忘诸脑后了。”
刘申说:“是的。会盟时这些事情他都和我坦诚地说过了,唯一没有说的,就是这份婚约。我想他是忘记了。”
刘申说:“其实我把这婚约拿给你看,只是想让你看着我把它撕了,从此就再也没有这些是非来折磨你了。我并不是过来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的。”
刘申说:“我只是想要心里有数,今后好替你把这些都妥善地处理了,不必让你烦恼。你可以不用主动对我解释这么详细的。我知道,解释这些会要撕开你的伤口。对你来说,是并不容易的。”
他说:“就算这约定不是权宜之计的,时过境迁,我也并不在乎。我也不会在乎的。”
我说:“既然事情都发生了,琴儿若不向汉王解释清楚,此事总是彼此心里的一个芥蒂。正因汉王仁厚宽宏,琴儿更不愿让这个芥蒂存在汉王心里,不愿意让它存于你们之间,让你们之间有间隙裂痕,让人有机会破坏弥足珍贵的信任盟约。”
我说:“汉王,你们的盟约是彼此生死相托,性命以系的。这盟约若要成功,一定天下大局,你们彼此之间就必须像信赖自己一样地信赖对方,容不得丝毫相互见疑。盟约的成败,事关天下的太平安定,琴儿实在不敢因为自己的不堪回首,就任这一张故纸贻害天下的安宁。”
刘申说:“是的。我们之间,永远不要相互见疑。我们不要因为一己之私,成为荼毒天下的起因。”
刘申说:“琴儿,你放心。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于送给我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