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我想死”(1/1)
作者:垚森
    罗森、seven-eleven到处都开起来了,这个城市也日渐快餐化,人们在24小时的便利店里消费着,没有排外的情绪,人们开始对过去释怀。

    “靠着身边的人,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你说那很有现代单身女子的寂寞,你不能没有爱情,无时无刻灿烂着灵魂,在微冷清晨,却大雨倾盆……”超市里放着《喜欢原谅别人》,依稀记得作词人是林利南,喜欢歌词,因为充分的细节里居然还留给你足够的想象空间,让你边听边描绘出一段活生生的故事来。这首歌我喜欢那句“究竟你是爱她相似还是相反的部分”,我一厢情愿的认为林利南是想说“我真的爱上她,可我搞不清是爱上她身体里相似的我,还是爱上那个我身体之外的她,她被我羡慕憧憬着,却是那么的不同于我的存在。”

    类似的说法仿佛从熙的嘴巴里说出来过。对,那次的场景应该是超市,我努力地在这里搜索着能唤起我脑子深处记忆的每个细节,出场的人物只有我和熙,我俩弯着腰说了很长一段时间,面前好像放着几个齐腰的倒梯形木桶,放米的桶!我想起来了,对话的内容和大米的长相有关。这是一次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很古怪的对话,熙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小孩子探索大自然之后得出来的神奇哲理,因为贫乏的想象力,这种朴实的天真一度被我说成是“弱智思维”。

    “米和米是不同的。”熙路过米桶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同?”她时常说出一些不符合情景的话来,我已经习以为常,于是随口敷衍着。

    “你看,东北大米顶着一个中年人才有的胖肚皮,因为半透明的缘故,说它是裸体的老男人也不为过;泰国香米身材匀称却没胸没腰没屁股,是一个正处在发育期的幼稚女孩儿;黑米是米中的黑种人,上边有一层厚膜的感觉,吃起来很有嚼劲;紫米身上有一根长长的道儿,像不像做完破腹产的女人,身上还留着淤青;红米其实也不是红色的,透明中带着淡淡的茶色,让我想起碎了一地的有机玻璃;这些都是健全的正常人,糙米就不一样,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伤痕累累,它们是身体残疾和心灵残疾的弱势群体,然而这些弱势群体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有特点,会让食用的人更强壮。每一粒米都是不相同的存在。”

    看着熙专注的表情,俨然在搞研究一样,我打趣地说:“呀,一堆米都让你挖掘出这么多与众不同来!”。

    “不是,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们都是米堆里的一粒米,我穷尽一生只为了来米堆里走一遭,我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每粒米都碰上头,更不可能从这个米堆跳到那个米堆里边去,因为米已经被分好了阶级和领域,而我知道的接头暗号要和哪一粒米才能对上?尽可能的寻找,寻找那个在我眼中与众不同的米粒,这是多难的一件事情啊?我们如此的相同,却又如此的不同,因为相同才有遇见的可能,因为不同才有共存的必然。“

    “你在说社会分工协作的问题么?”

    “不,我在说我将遇见的那个他。”

    “万一你的米是糙的呢?你要怎么办?”

    “靠近,尽可能共存。”熙的露出得意的笑,一副留下后半句独自品味的拽样儿。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那么多凑巧:凑巧在大街上遇见了故人;凑巧我和他都读过了这本书;凑巧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和你买了一样的皮鞋;凑巧今天临街的俩邻居在同一家饭厅吃饭……凑巧,今天,我来超市,听到了《喜欢原谅别人》,凑巧我看到了米桶,又是一个凑巧,我想起了熙的大米。

    Nothingissocommonasthewishtoberemarkable.没有什么比希望不平凡而更平凡的了。

    熙,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你的那颗米?

    空荡的屋子的中间,简简单单地摆放着一张床,白色的被单里有人,扭动的身体被被单包裹着,扭动着的被单渐渐滑落,长头发的女人,一双纤细的胳膊露了出来,女人的脸,我看不清楚,走近一些,还是模模糊糊,床单继续往下滑落,露出另外一个人的头,埋在女人的胸脯里,床单继续往下滑落,落到两人的脚跟处,他们赤裸着身体,他们手缠着手,身体压着身体,女人转过头来,嘴里念念有词,我听不清,也看不清,继续走近一些。

    “28岁我想死。”是熙,那张女人的脸是熙!

    猛然抽着身子醒过来,闭着眼睛想要睡意继续,因为我知道,但凡睁开眼睛就不再是意识里的一片黑暗,迎接我的将是一屋子的黑。在梦里,熙说“28岁我想死”着实让我吃不消!“杀一个人不需要武器,但是武器却能更好的帮你达到目的。”我一直都知道熙的想法不是常人能够消化的。背叛、生死、灵魂避难,这硕大几个人生主题叫我如何应对自如。

    “如果我死了,假如我死了,真的我死了,我死之前,我死了以后……”真想回她一句“要死死远点,别死我眼皮子下面,看见了心烦。”可偏又在梦里吼不出声。我知道这是恼羞成怒的表现,是那种被人看穿害怕失去却又强作镇定的欲盖弥彰,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着……不管怎样,梦始终不像黑夜里的冷空气袭来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些没有依据的空洞话语愈想愈令人心虚和心慌。

    摸黑翻下床,我拖着身体缓步来到厕所,迷迷瞪瞪拧开水龙头,一小股水时不时断了又来,反复没,反复有,水流断断续续地落进积水里响起“滴滴答答”的响声,和患肾病的人撒尿一样不痛快。那浓浓的睡意像被大力扯开的小儿尿布,“扑哧”一声撕得粉碎。

    怕是快停水了。

    找出家里但凡能盛水的器具,挨个接满。大到塑料桶,小到陶瓷瓢羹,零散的摆了一地,借着对面大厦广告牌的微弱灯光,勉强能看清这些被我安顿妥当的障碍物们在静夜里泛着粼粼波光,那么安详,那么唯美,那么恬静,那么具有催眠功效。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客厅的底板上,周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桶、盆、锅。

    简简单单洗漱完毕后,我独子一人在巷子里胡乱走着,脏兮兮的矮墙上班大块大块的被上漆广告占据着,广告上边被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侵蚀着,一溜的面包车停在墙边,迎面走了一个拎着油条和豆浆的老婆婆,戴着一顶草绿色毛线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根手织的草绿色围巾,穿着一身褐色的棉服,脚穿的是带毛的解放鞋。这让我突然意识到“还有温度就是活着”。电线在住宅区上空中横过来横过去,几只家鸽站在电线杆上“咕咕咕”叫着,垃圾桶被塞得慢慢的,还流出发臭的黄水来,两只流浪狗头碰头正在散在地上的垃圾里找吃的,不远处补鞋匠也早早地摆出了工具开摊了,拐角的包子店坐着好多吃早餐的人,一屉一屉的包子热腾腾地冒着气儿。

    傻站在包子店的对街,包子冒出来的热气一浪一浪的挡在老板娘的脸前面,劳动者真生动。我看得出了神,像耳聪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唯独电话铃声无限放大,大到快撑破耳膜,手机卫士显示: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