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等到蔡轶真正了解了这事的因由,他这才明白侯府为何独独就寻到了他。
只因他虽在京中为官多年,背后却一直未曾有什么势力扶持,靠得也就是谨小慎微逢迎上级,这才能一路守着一个无甚油水的闲差度日。
眼看着再过个十来年,他便要到了告老辞官的年纪了,可却仍是未能给几个儿女挣上一份好前程。
这个时候,侯府寻到了他,蔡轶心中虽有些犹豫,但也明白,机会稍纵即逝,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于是两方一拍即合,没过多久,蔡轶便也堂而皇之的当上了这湖广巡抚,实现了在短时间内官位三连跳的壮举。
朝中早有知晓内情的,也都是嗤之以鼻,但甭管别人怎么看,他蔡轶都是实实在在从中获利了,不仅他自己升了官,两个儿子也都靠着侯府的关系在朝中谋了两个不错的差事,他的嫡次女更是即将要成为兴安候世子的贵妾了。
实打实的利益得到了手,更是攀上了侯府这么一门亲戚,蔡轶近些日子就连赶路途中也都是笑呵呵的,完全再没有了之前计较得失的那般谨慎心态。
左不过侯府要对付的就是个没牙的纸老虎,那郁侍郎都已经落魄至此,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了,这生意,简直就是稳赚不赔啊。
一路上都乐呵呵的蔡轶马不停蹄赶到了泾河县,才一进城,他打算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尽快提审郁乘风,好尽快给他定罪,以免夜长梦多坏了事。
想来之后有他坐镇此地,那郁家要想平安过活,就得乖乖认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就算是那郁侍郎真有胆子上京要去告御状,京城那边也有侯府拦着,想来这前礼部侍郎郁大人,这会也再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啊!”蔡轶端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一边乐着,一边就忍不住出声。
可不是时来运转吗,他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也能让他蔡轶给碰上了。
他正乐着,过了一会,便听得马车外头的亲卫凑近喊了一声:“大人,马上就要到泾河县县衙了。”
连日来几乎是日夜兼程赶路,饶是一直歇在马车内的蔡轶这会也觉得身子骨有些吃不消了,可一听马上就到县衙了,他也立马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一会进去了,直接提审。”
那亲卫立刻应了声是。
蔡轶便也不再笑了,而是开始闭目养神,在心里又复盘了一下,一会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给那郁家小子定罪。
这案子肯定是不可能公开审理了,只能关上县衙大门,屏退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再由他这个新晋巡抚大人一举定案。
美滋滋的设想着之后的康庄大道,蔡轶显然已经没有将郁家放在眼里了。
没过一会,马车稳稳停在县衙大门前,得了消息的县令早就带着人候在门口了,一见到马车停下,便赶忙率先带人下了台阶候着,等到蔡轶露了面,见到的便是以县令为首的十几号人乌压压跪倒在地恭迎他这个湖广巡抚的场景。
尽管心里十分受用,但他到底是在朝中摸爬滚打二十余年的老油条,早就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望着眼前的一众官员,蔡轶也没有特意摆架子,很快便淡定的挥了挥手,嘴中道了声“平身”。
县令张大人早就得知了这新上任的湖广巡抚是个什么来头,虽然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等靠着侯府上位的老东西,但架不住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位还比他大了那么多级,他也只能在这老东西跟前伏低做小,更是羡慕这老东西的好运道。
两人装模作样的寒暄了片刻,蔡轶便立马提出要提审那一名在县试中企图贿赂主考官的考生。
张县令早就经由上头打好了招呼,这会自然是一路放行,很快便差人去带了郁乘风过来堂上。
待到蔡轶端坐在堂上,一旁的张大人则俨然充当起了师爷的角色,时不时凑在他耳边说些什么,恰巧这时郁乘风也经被狱卒带到了。
两人一瞧堂下的郁乘风,顿时就是一愣。
照理说都将这小子关了快一个多月了,期间按照上头的指示,也都是隔上个三两天才派人去给他送上一碗米汤,怎的这会瞧着这小子除了精神萎靡了点,整个人也埋汰了些,倒是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瘦脱了相?
见多识广的蔡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想来定是这张县令对下属疏于管教,这才让那郁家的人钻了空子,拿了银钱去贿赂狱卒,给这小子送进去了精细食粮。
想到这儿,蔡轶立马就扭头看了张县令一眼,直将他看得额头冒汗,肥硕的嘴唇也止不住的哆嗦着,一时间竟说不上来话了。
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蔡轶脸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将注意力放在了堂下立着的郁乘风身上。
饶是已经被关押在牢房月余,这会郁乘风整个人看起来也只是精神有些不振,即便是这会上了堂,一众带刀侍卫立在两旁,他面上也丝毫未显惧色。
眼瞧着这小子见了自己竟然没有丝毫要跪拜的意思,蔡轶心下顿时就有些不喜,便板起了脸冷哼一声:“堂下何人,见到本巡抚为何不跪!”
堂下,郁乘风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淡然出声道:“回大人,家父曾任朝中正二品官员,即便是如今他已辞官,按律,在下见了大人也可不跪,只行礼便可。”
说罢,他便像模像样的拱手朝着端坐堂上的蔡轶一礼,举手投足间礼仪周全,面色疏离淡然,完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见状,蔡轶不怒反笑。
他自然知道,依照渊朝律法,但凡有朝中正二品及以上官员者,哪怕是其人已辞官,二十年内,其家属见了低于正二品官员者,亦可免去跪拜之礼。
可眼下这郁家已然走到了树之将倾的地步,这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还剩几斤几两,竟敢当众让他难堪,这谁能忍?
蔡轶脸色依然阴沉至极,正待开口要杀一杀这小子的锐气,就听得县衙门口一阵骚动传来,那原本紧闭着的县衙大门也在此时打开,还没等立在蔡轶身旁的张县令出声喝止,众人便听到了一名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靖和长公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