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只剩风声往耳郭里灌,似乎台上的风雪还要大一些。
数十条绘着篆字的布幡呼啦作响,浓重而鲜活的墨迹仿佛活过来了似的。黄南塘坐在龙蛇一样舞动的幡林之间,被吹乱的鬓角发丝拂过平庸的五官,拂过发虚的面色,竟也显出了一抹化外仙人般的自在潇洒。
嗤啦一声响,
某条布幡被风扯断,“啪”地蒙到了黄南塘头上。
“……娘的。”
黄南塘骂了一句,抬手扯掉布幡。
低头一看,手里的陶碗浸了一片幡角,枸杞沉底,墨色晕开,没法再下嘴。
他低低叹了口气,收起陶碗,双手捋平鬓角。天空中的元婴视角收缩,锁定了敌方军阵最中间机车上的大红涂装蒸汽甲胄,一档【加斯科尼猎熊犬】。
“弹痕,炮坑……这是挨过揍了?”
黄南塘摸了摸下巴,
“关节零件震损开裂,输汽软管泄露,甲片部分脱落凹陷……伤到了这种程度,不回厂大修一番的话,一档顶多也只能当二档来用……看来,陈酒那小子没少出力啊。啧,钱包又得张大嘴了。”
来这个位面之前,他原本是不蓄须的,但入乡随俗这么多年,也留了一下巴的短须,平日里有家中河东狮强逼着修剪打理,卖相手感也都还不错。
忽然,
黄南塘眉头皱起,眯了一下眼睛。
红水银金属能够隔离摆渡人的技能影响,是事实,但不是绝对的事实。
实际上,将近五年立足此地,他早就摸索出了规律:只要技能本身的品阶够好,契合度够高,又舍得付出代价,效果依然可以成立。
“目光”一下子穿透了厚厚的头盔,穿透了链网内衬,定在一颗丑陋的脑袋上。
这原本该是一张很漂亮的脸,但脖颈被割断,脑门被凿开,只用针线进行了简单的固定缝合,蜈蚣一样的伤疤纵横扭曲。
许是时间久了些,这些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凝固的血痂一片连一片,时不时暴露出僵硬发白的面色,瞧上去像是实验失败的科学怪人。
“达达尼昂”似有所感,眼珠一动,嘴角扯了扯。
黄南塘就跟被扎了一下似的,一下子闭上双目,眼角缓缓流下两道鲜血。
“原来是你啊。”
眼睛生疼,视线模糊,黄南塘倒是毫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用手里的布幡随便擦了把脸庞。
他巴掌轻翻,
掌心浮出几枚银钩铁划的篆字,颜色各异,宝光熠熠。
“大家都是老邻居了,来串个门,用得着搞这么大阵仗么?既然你这么客气,礼尚往来,我也送你几份大礼。”
其中一枚篆字化作流光,直直升上天空!
天空轰隆一声响,好似闷雷。
黄南塘低下头,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
“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争赴,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不流……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