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立即出现一景。
本来今天过年,逛街的人就少。
这些老太太就被显得格外明显。
老太太们是在花清酿燃起的鞭炮声中走出来的。
朱兴德从没忘记开店之初的艰难,自是也从没忘这些大娘婶子们拉过来的散单。那时候这个拉来两坛,那个拉来三坛。花清酿有今天,要感谢这些帮他踢开头三角的功勋。
第一名的大娘,礼品是扛着一只羊。
第二名的老大娘,扛着一口锅。
第三名的老大娘,扛着一口、还是锅……小铁锅。
三位大娘的步伐,走的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仨人的身边,跟随许多同龄的老太太。
这些老太太们边羡慕的指着礼品议论,边笑容满面掰着手指头畅想:家里还有多少亲戚,没被她们“坑”过来买酒的。快划拉划拉名单。
大娘们又挥手对朱兴德、左撇子、罗峻熙再见,一路高声总结着:
“自从帮花清酿卖酒,爱装深沉的都变得开朗了,和亲戚们的关系那都得走近了,还没空和家里的老头子赌气了,以前会生气的事情那都不算事儿了,一口气跑四个村子更是不费劲儿了。”
……
府城租住的房子门前,在开饭前也燃起了鞭炮。
这一天,秀花感慨至极,喝的有点儿多。
秀花对抱着甜水稀罕的朱兴德说:
“你们不容易。虽然从不对家里人诉苦吧,但是不用问也知道,在这么大个城池扑腾,连个认识人,连个能帮一把的亲戚都没有。
可见每行一步都要自己多掂量,难得的是,咱家的买卖干的不孬。
回想这几个月,咱家就一直没招消停,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你们从没停下过脚步,连睡觉前都要操心下一步该如何。
借着过年,就好好松散松散吧,啥也别想,喝多不怕,不用起早,没有活干。”
一番话说的大家一起起哄,纷纷端起酒碗:“喝。”
与此同时。
游寒村左家。
朱家伯母万万也没想到,她明明是来接小稻回家过年的,结果谈着谈着,本想让小稻将家里人全带着一起去热闹,结果是她家大年三十拖家带口,让老大赶车来了左家过年。
朱老爷子他们到的时候,罗婆子更是早早就来了左家,正在左家小卖店里蹲着卖货。
离老远,就听见罗母对打酱油的说:“没有了,早卖没了。啧啧,大年三十的打酱油,你家怎不早些预备呢。”
家里货物在秀花他们离开后,陆续卖空。
给罗母唏嘘够呛,不接触不知道,一接手吓一跳。
这几日给她忙的,她都没空做豆腐,她的冻豆腐也卖没了,小杂货铺子是真挣钱。
大晚上还有敲窗户来买货的。
尤其这几日下大雪怕封山,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根本不去镇上赶集了,离游寒村远一些的村庄,有特意跑到游寒村买年用,知道这里有小卖铺。
有些人是到坟圈子烧纸,烧完会特意拐到左家买些年货。这样不白走一趟。
而自从杨满山到家后,家里有了男人,不怕乱七八糟的人进院歇脚。
满山还很好心给那些去坟圈子给祖辈烧纸的人,烧口热水,让他们喝。换来极好的口碑。
通通都念叨着,大伙比以往赶集的路节省一大半不说,居然还能歇歇脚有口热水暖和暖和,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多亏了左家开这么个铺子。
所以即使有人不想添置些什么,家里并不缺,但或许是觉得喝左家热水了呗,针头线脑、蜡烛灯油多存些又无妨,早晚都要买,就你买点儿,她买点儿,附近这么多村庄、那么多人家好些物什卖空啦。
朱老爷子笑哈哈对罗婆子道:“你说,俺们家多不好意思,来了这许多人。”
朱老大朱兴昌在卸货,他们家不能白来吃,口粮带来了,要在左家过节到大年初一晌午呢。又卸下来朱家伯娘不知从哪里买的蜂蜜,还有半袋子山核桃。
罗婆子急忙从小卖铺里迎出来,笑呵呵拍手打趣说:“该不好意思的是我,我早就来了,都来好些天了。反正我是寻思好了,趁着正主们不在,咱们可不能亏本,咱大伙得帮着他们多吃些好的。”
朱家人一到,游寒村左撇子家立马满员。
满山亲自扶着朱老爷子坐在热炕上,“你老身体还好吧,我大姐夫没回来,等赶明儿就换他回来。”
朱老爷子极为善解人意道:“没事儿,他回不回来不重要,家里现在啥也不缺。倒是你,我好久没见着,这回你要好好在家歇一阵。外面太苦了。”
满山笑着点头。心想,确实需要在家多歇几天。
因为他需要日日舀水,家里又需要多存神仙水了。
老朱家孩子多,屋里一下子变得人声鼎沸。
“甜水呢。”
“甜水不在,进城了。”
“三婶,甜水能看见大呲花吗?”
“那应该是能。”
就这,还没到齐呢。
今日大年三十守城门的衙役,认识朱老二和朱老三。都是同行。
朱老二和朱老三他们,外加县城花清酿铺子里的六子、吉文,以及左里正家在李知县身边跑腿的小孙儿,今日特意得了假,一大帮人挤着一辆骡子车,给那骡子累的直翻白眼,赶在关城门前跑了出去。
“快、快,马上就要关闭城门。”熟识的衙役不停挥手道。
这帮小子顺利逃脱,这才得以回村里过年。
六子见到满山,一把就抱住了,你们忘了咱几个人的情意了嘛?咱几个共同打过野猪,放过毒蛇,跨过青城山。他表示,他要在明年回归兄弟连。不想独一个被留在县里。
可以说,大年三十这一日,游寒村左家比府城那面还热闹。
大年初一清早,喂好了猪、牛,牲畜也要过个好年啊。
全家就出动了,左撇子家的三位孕妇开道。
留家的姐仨、满山、六子,通通来到左里正家,执晚辈礼拜年。
就连朱老爷子和罗婆子也跟着去了。
“应该我去看你。”左里正激动够呛,秀花不在家,他依旧很心暖。又是张罗让儿媳妇们端糖端瓜子,又是张罗非要留饭。
朱老爷子为人憨厚,直摆手说:“谁去看谁不一样。”
罗婆子却心想:我作为秀才公、准举人老爷的亲娘,为啥来看你,你心没数啊?那不是看在你和秀花之间有事的面子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