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其实撒了个小谎。

    天劫系统想法的根由并非来自与卢瑟的交谈，虽然和卢瑟兄妹的那次谈话坚定了她的想法。

    如果说天劫思想一定要找个具体的来源，赛琳娜远比卢瑟更靠谱。

    曾经赛琳娜感慨过，现如今的超凡界太黑暗。

    她还向哈莉嘀咕，若是能修改规则、规范超凡界的制度就好了。

    赛琳娜见到哈莉多次重启世界，便以为她能在重启世界时修改世界规则。

    哈莉知道重启世界和修改世界规则不能画等号。

    重启世界可以自己编写时间线，但新的时间线只改变“世界故事”的内容，并不能修改多元宇宙的基础法则。

    不能通过编写新故事抹除魔力上的印记。

    若多元宇宙是一个坛子，重启世界只是更换坛子里的咸菜。

    可以决定坛子里腌什么菜，而不能把坛子换成别的什么东西。

    坛子来自第六维度，流水线生产，规格和参数早设定好了。

    当时哈莉嘲笑并否定了赛琳娜的想法。

    超凡界黑暗的根本原因不是人心不古、道德沦丧，而是法师的生存环境太恶劣，魔力之债让大家都没得选。

    同时哈莉也发自心底地认可赛琳娜的想法。

    她也觉得如今的超凡界不够“仙”，太黑暗、太令人绝望了。

    当时她便在脑海里盘算，若有朝一日她大权在握，获得改变魔法规则的机会，她要怎么做？

    魔力债务危机结束一个月，她花了半个月才从“世界树木桶维度”的混沌魔力中提取全部的魔法权能。

    可天劫系统的想法已经存在很久，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慢慢思考。

    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将过去已算成熟的想法变成现实的魔法规则。

    此时天堂之门魔法大会上，哈莉手握编写完成的“天劫系统”，只要三位代表没有意见，立即就能完成加载，当天就可以享受渡劫的酸爽。

    之所以要征求他们的意见、要等到所有人提不出问题才正式加载系统，主要是为了排查bug。

    哪怕哈莉对自己的天劫系统很有信心，也不敢保证它100%完美。

    100%完美本就是个不存在的谬论。

    没有什么能100%完美。

    她打造出来的天劫系统关乎所有神魔法师的未来，真出了什么bug也是全体神魔法师承受，难道还不能让他们提出疑问？

    他们若真能找出什么错漏，哈莉只会高兴，天劫系统只会更完美。

    “哈莉，你别急，我们对天劫的威力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但具体运行过程还不清楚呢。

    比如说，天劫的规模和范围，会不会伤及无辜。

    又比如，天劫的触发条件，有没有提前预警，让我们早做准备。”赫拉说道。

    哈莉道：“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其实并不重要。你们现在没经历过天劫，所以觉得它很神秘，似乎一切都充满未知。

    等你们真正经历天劫.我不是说渡劫完成，在渡劫之前，你们自己就会心生感应，一些比较具体的细节内容自然明悟。

    比如天劫的范围和规模。

    天劫主要针对你，但并非不会波及无辜。

    渡劫的人不同、身上的功过不一样，天劫的威力和规模也不相同。

    在天劫到来前，你能从法则海接收到模糊的信息，冥冥中有所感悟，知道天劫的强度和规模，甚至渡劫的具体年月。

    既然知道了时间、规模和强度，你就能避开众人，自己找个地方准备渡劫。”

    内龙猩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道：“如果某人在劫难逃，天劫威力还十分强大，冲到敌人家里引动天劫，会有什么结果？”

    “啊，引天劫杀人，太过分了吧？”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

    “他可是内龙，是恶魔”

    哈莉瞥了他一眼，道：“如果你自知在劫难逃，打算在被天劫劈死前拉几个垫背的，的确可能成功。

    但我要提醒你们两点。

    首先，在引天劫杀人前，你或许九死一生；在引天劫杀人后，大概率十死无生。

    因为你在制造新的因果，因果还非常大。

    如果对方也身负大量罪恶之因，可能被你提前引动天劫，两重天劫叠加，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其次，天劫系统并不禁止这种想法和行为。

    天劫系统存在的目的是强制消除你们身上的罪恶之因。

    消除罪恶之因的方式是强行施加对等的惩罚之果。

    只有惩罚之果才能消除罪恶之因。

    既然被别人找上家门，拼了性命也要拉你同归于尽，说明你和他有大因果。

    你结下仇恨之因，今日被拉着渡劫是结果，同样因果循环，有始有终。”

    内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哈莉，嘴唇翕动似乎很想说什么。

    不仅是他，边上的赫拉、人群中的神魔法师，在稍微思考、在注意到别人看哈莉的眼神后，也表情变得诡异。

    猩猩侦探犹豫再三，讷讷提醒道：“哈莉，虽然你现在是天堂圣姑，但今天的会议结束后，你可能再次成为大家心目中的魔女哈莉。

    魔女哈莉很招人恨有没有可能，你的莉山在未来一直被天劫覆盖？”

    哈莉并没有惊讶，闻言只是慨然长叹，“我打造天劫系统的目的只有一个，公平！

    我会尽自己所能让世界更加公平公正。

    身为世界众生的一份子，我自然不能让自己成为公平制度的破坏者。

    若我身上有罪恶之因，天劫也会找上我。

    天劫之下，众生平等，我和你们没太大区别。

    若是我与你们中的某些人产生因果，你们恨我恨到连自己小命都不要了，这是我的因果，我认。

    我只是想警告你们，在渡劫时，你们可以找和自己有大因果的仇敌，和他同归于尽，但千万别牵连无辜。

    若是与你没有大因果，比如，你带着天劫往凡人的城市里跑。

    你的下场会非常惨，你拉着世界陪葬的念想却无法实现。”

    哈莉环顾周围一圈，“别怀疑，这不是系统bug，相关问题我已经考虑过。

    或者说，内龙绞尽脑汁想到的恶毒之计，一点也不高明。你们多去天朝站看看，利用天劫拖着敌人赴死的剧情几乎烂大街了。”

    “呃，难道你真的看完了那些？”内龙惊愕道。

    哈莉给了他一个“你很low”的眼神，“你现在可知晓天劫系统的核心？”

    内龙想了想，道：“似乎是因果法则。”

    “既然你能猜到我以大因果命运术编写天劫系统，怎么还问出这么low的问题？

    我凌驾命运之河，俯瞰多元宇宙众生和万物的命运。

    我伸出手，手指像织布机的织针，从命运之河中挑起一根根因果和命运之线，并将之编织成天劫魔法基础规则。

    我需要去？需要去了解天劫的相关内容？

    一切过去存在过、未来即将出现的天劫信息，都化为一根根丝线在我的手指间跳动。

    当我的天劫系统出现漏洞，漏洞之因化为线头，从命运之河中带起一整条线，线上都是未来将要因为这个漏洞导致的各种结果。

    我不是在俯瞰过去，我的意志沿着因果线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

    我的牛掰你们压根无法想象。”

    如果她没有仰着脖子说出最后一句，他们真的会被深深震撼到。

    她编织天劫规则的过程，他们压根无法想象，连想都想不到，更别说力所能及了。

    可最后一句自卖自夸，又将他们从震撼难言中拉回现实。

    内龙表情扭曲了一会儿，道：“你既然看到了强行拉人渡劫的未来，为何不修改规则，补上漏洞？”

    哈莉道：“这不是漏洞。我再说一遍，我打造天劫系统有惩恶扬善、把公平公正带给所有底层法师的目的。

    但天劫系统本身并无善恶属性，它就是一台冰冷的因果消除机器。

    好人通过天劫拉着敌人同归于尽，和坏人自觉没有幸理拉着好人大敌共同渡劫，都源自因果。

    没有前因，就不会有这种结果。”

    bobo皱眉道：“好人绝望之下通过天劫和坏蛋敌人同归于尽，符合你惩恶扬善的目的，可坏人拉着得罪自己的英雄赴死，完全违背你的目的了呀！”

    哈莉淡淡道：“是好是坏，不需要别人来定义。

    人可以骗人，因果绝对骗不了人。

    若他真的是好人，坏人拉着他渡劫，坏人死得更干脆、更惨烈，好人身上有善因，天劫对他压根没杀伤力。

    现在我这样说，你们可能依旧心有疑惑。

    等天劫系统加载完成，你们可以自己去观察，未来会有无数实例证明我说的话。

    未来强拉别人一起渡劫的疯子会非常非常少。

    因为坑人的成功率比他自己成功渡劫的概率还要低。

    不是真正绝望的疯子，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

    bobo和内龙沉默。

    赫拉问道：“渡劫的间隔时间是多少？若在一次渡劫、清除身上全部罪恶之因后，未来坚持不沾因果，是不是就没天劫了？”

    哈莉道：“领悟宗师规则后，就获得渡天劫的资格，一般是300年后正式开启第一次天劫。

    之后每隔三百年一次天劫。

    法则被法则海接受、高举王座晋升为神灵，代表神灵为多元宇宙法则系统做出杰出贡献。

    所以神灵比宗师更有优待，渡劫间隔为一千年，境界越高，渡劫间隔越久。

    主神差不多一万年，神王十万年。

    但具体到个人，渡劫时间会和以上标准有较大区别。

    若是宗师和神灵罪恶滔天，身上累积的罪恶之因太多，渡劫时间会提前。

    我举个例子，假如有人在成为法师学徒后便开始造孽，晋升宗师后，已经有太多罪恶之因，可能在成为宗师当天便降下天劫。

    相反，若是神王做个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身上一直不沾因果，即便十万年、百万年过去，也不一定会有天劫降下。

    当然，一昧不沾因果并不能彻底逃避天劫。

    多元宇宙不养闲人，你不沾因果，也不再对多元宇宙做出任何贡献，一百万年、一千万年还好，可多元宇宙难道要养你一亿年、十亿年？”

    “过去百亿年，起源并不在乎我们安于本分、不思进取。”赫拉道。

    “起源并不是不在乎，只是它的手段你们没看懂，自以为它完全不在乎。”哈莉看着她问道：“你是天境第一天后，肯定熟悉天境的历史，难道过去百亿年，天境没陨落过神灵？”

    “有，但陨落的并非都是不思进取的。”赫拉道。

    “你以为的不思进取，不等于起源标准下的无用之人。

    你看到某个神灵几十亿年没领悟一条新的法则，觉得他没用。

    可起源却认为他花费几十亿年慢慢创造的新法则正好填补了多元宇宙某个法则漏洞，功劳加100亿，未来100亿年他一事无成也算有用之人。

    你见到某个神王隔几万年领悟一条法则，觉得祂必然对多元宇宙做出杰出贡献。

    结果他领悟的法则咱们多元宇宙压根不需要，几乎在做无用功。

    起源不会认为祂完全无用，却不会像你一样觉得那神王功勋卓著。”

    哈莉扫视众人，沉声道：“我的规矩比起源过去的规矩更好，既能让多元宇宙这栋大房子更稳固，也让房子里的我们过得更舒服。

    可我的规矩只是比起源更完美，不是完全违逆了起源的意志。

    天劫系统契合了起源多元宇宙不养闲人的规矩，并很好地执行了这一规则。

    不是我针对你们新创了这条规矩。

    过去起源觉得某个神魔没用了，会通过复杂低效的天命系统，让他倒霉衰亡。

    用天命淘汰无用的神魔，必然牵连甚广，降下天命、完成天命的过程会很复杂。

    现在被起源放弃的神魔，不需要费劲巴拉地折腾天命，直接天劫降临，干脆利落地劈死你。

    效率提高，节省资源，不影响别人。

    明白我的意思不？

    连起源都夸我的天劫系统好用，决定将淘汰神魔的职责交给它。

    我创造天劫系统本来只是消除因果。

    你身上若无善恶因果，理论上天劫永远不会找你。

    现在天劫依旧是消因果，却不仅只针对罪恶之因、善良之因。

    你对多元宇宙没用，是浪费粮食和空气的存在，成为起源淘汰你的因，添加进天劫因果系统里。

    所以，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们，天劫会淘汰贡献为负的人。

    而贡献的标准综合了善恶因果和对多元宇宙的直接贡献。”

    赫拉若有所思，“如果我不沾因果，每隔几千万年领悟一条新法则，天劫便永远不会找我了？”

    “没错，如果你真能做到外不沾因果，内修法则稳固世界之奇迹根基，即便百亿年过去，天劫也不会找你。若真的找你，也只有好处没坏处。”哈莉道。

    “天劫还有好处？”赫拉惊讶道。

    “嗯，起源可以通过天劫系统奖励你们。”哈莉看着她，问道：“作为天境第一天后，你应该享受过起源的福利吧？”

    “什么福利，能不能说具体点？”赫拉疑惑道。

    哈莉指了指自己，“我的厚皮法则对多元宇宙价值极大，厚皮之道还没开始凝聚法则，起源便异常热情地帮我凝聚法则，还第一时间把我的厚皮法则印入法则海，赐予我厚皮金膜。

    金膜上的防御特效来自我的厚皮神性，但防御力场凝聚成金膜，却来自修行境界的福利。”

    赫拉看她的眼神中有了明显的羡慕。

    不仅是她，周围只要领悟法则的存在，无论宗师还是神魔，也都艳羡地看着哈莉。

    只有“果然如此”的平静羡慕，没有惊疑和嫉妒。

    以“魔女哈莉”如今强势无敌的表现，她的厚皮之道不强大、不受“起源”青睐才怪。

    “我见过类似的情况。”赫拉含糊道。

    她没有类似的经历，可她老公当年的遭遇几乎和哈莉现在说的一模一样。

    宙斯的雷霆之道刚露出苗头，“起源”便主动帮其凝聚雷霆法则，让他成为雷霆之神。

    后来宙斯以自己的雷霆之力撕开灵薄狱，才有了天境雏形。

    哈莉道：“如果你的法则对多元宇宙有大用，起源可以通过天劫让你们境界飙升，甚至直接突破一个大境界。

    具体如何运转，你们慢慢研究。

    如果你们天赋平平，没指望获得起源嘉奖，只要不染因果，努力做个对多元宇宙有用的人，天劫就不会找你们。”

    天劫系统对超凡界最大的影响，不是让坏人变成好人，只是让坏人不敢做坏事，让神魔法师不再随意干涉普通人的生活。

    要不沾因果，最好的方法是缩在家里当宅男，不出去瞎搞。

    邪神恶魔不在人间瞎搞，世界会太平很多。

    赫拉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什么问题了，便将目光看向猩猩侦探和内龙。

    那两个早已沉默无言。

    静默了好一会儿，赫拉问道：“哈莉，能否休会一段时间，让我们三位代表听取大家的想法和问题？”

    “可以休会半日，你们不用着急，慢慢商量。”

    哈莉点了点头，向千万观众说明情况后，就后退一段距离，消失在天堂之门内部，将大会现场完全留给众人。

    按照地球时间，整场天堂之门魔法大会持续了两天一夜，期间休会了五次。

    到了此时此刻，连观众们也想不出什么问题了。

    倒不是他们已经熟悉天劫的一切基本规则。

    实在是天劫系统太过新鲜，他们没经历过，无法形成具体的概念，也说不出真实感受。

    哈莉面向所有神魔法师，右手平托，掌心快速汇聚星星点点的浅蓝色光斑。

    无数的光点最终凝聚成篮球大小的深蓝色光球。

    “咕咚！”赫拉咽了口唾沫。

    她在光球中感受到强大到扭曲自己存在根基的力量。

    那是魔法权能！

    无比庞大的魔法权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