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无归路(二 )(2/2)
作者:可蕊

    “明白什么”留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慢慢品着。

    “人生如茶,甘苦自知。”

    “外公,您是想告诉我”

    “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想想这杯茶的滋味”

    “是。”留哥行了个礼,默默转身走出了这个山沟。他看着外面青翠欲滴的层层山林,水如银带,夕阳如火,山脚下一个小村正飘出袅袅炊烟,隐隐传来鸡鸣犬吠

    “我懂了”留哥大声叫起来,“我想通了”

    任商闻声走出来,看到留哥正转过身来,激动地迎过来说:“外公,我终于想通了”他握住任商的双手,任商感觉的,那是一双光滑、没有毛和利爪的手,还有他的脸,他的眼睛、耳朵

    “我变成人了吗”留哥紧张地问。

    “是啊,现在的你如果走进人群中去的话,没有人会看出你是异类如果你把尾巴也变掉的话。”

    “尾巴怎么尾巴还留着”

    “别急,别急,慢慢来”

    “尾巴,尾巴,尾巴哇,外公,怎么耳朵也长出来了”

    “不用急,不用急”

    “哇,连爪子也”

    “娘,猜猜我是谁”正在缝补衣服的庚娘眼睛一下子被捂住了。

    “会叫我娘的除了留哥儿还有谁”庚娘笑着拉下他的手,却看到了用“人”的样子站在她面前的留哥,“留哥儿,你”

    “看,我可以变成人了”留哥转个圈给母亲看,“没留下尾巴,没竖着耳朵,也没长长指甲,很完美吧”

    “”庚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抚着他的肩头,“我的儿子长大了。”

    “对了,爹呢又去了练功房不是,在和农叔他们喝酒我去变给他看”留哥噼噼啪啪地说完,一阵风似的卷出了门去。

    不出半个时辰,全族上下都知道了留哥可以变成人的事。

    留哥的成年宴比其他的孩子们要热闹的多,虽然他们家里亲戚不多,但是静石和庚娘人缘极佳,留哥自己朋友又多,再加上关心留哥成长的族人们,长老们几十个地狼把静石家中的小宅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执珪和执珂没有来吗”

    “我去叫过了,他们不来我也不能把他们绑了来吧”留哥自从几年前听到了执珪兄弟的那次对话后,就一直对他们心存防范,奉父亲的命令邀请他们时当然也不会多么真心实意。

    “再去请他们一次吧。”

    “不去”留哥断然拒绝,“爱来不来,摆什么架子要一遍遍去请”他迎过去和一帮朋友说笑,下定决心这件事上不再听父亲的话了。

    “唉。”静石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强迫儿子去接受执珪兄弟俩,毕竟以那两兄弟对留哥的态度而言,留哥对他们已经够有礼貌了。以留哥的个性在别人那样冷淡慢待的情形下还一直维持礼貌那已经是听自己这个作父亲的话的结果了。“我去叫叫那两兄弟,”静石对庚娘交待,“你先招呼着客人。”

    “好,”庚娘温柔地说,“不过他们确实不愿来就别勉强孩子啊。”

    “我知道。”静石向周围的客人拱拱手,匆匆出门去了。

    “静石叔要去哪儿啊”

    “酒席不是马上要开了吗”

    “是啊,留哥儿”

    伙伴们一起向留哥问起来。

    “他说要去叫执珪兄弟来。”留哥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脸上的不高兴。

    “为什么去叫他们来”糕儿“砰”的一声就要跳起来。

    “糕儿,”沉珠责备地说,“好歹他们也是留哥儿的堂兄,请他们来也是应当的。”

    “可是他们最近在学堂里多嚣张,以为留哥儿不来上课,他们便是第一了,总是目中无人的样子。”

    “对啊,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说留哥儿的坏话”磊峰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他变成人类后是个壮硕的吓人的大汉,气魄不凡,早有痛打那两兄弟一顿的打算了。

    “老在先生面前打小报告。”

    “还有”

    “还有”

    伙伴们一股脑地开始倾吐对这两兄弟的不满,沉珠本来还想为他们说几句好话,被予一句:“上次你还不是因为他们告刁状而挨了先生的板子。”也就不吱声了。

    “反正留哥儿已经学会变人,马上就可以回学堂里来了。”

    “对,等留哥儿回来,看他们还嚣不嚣张”

    “我们马上去和先生说。”

    “先生”

    伙伴们不由分说,拥着留哥儿向素辛跑过去,乱七八糟地叫着:“先生,先生,留哥儿是不是可以回来上学了”留哥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去想回学堂的事,他更想一直跟任商学习。

    “留哥儿,你终于还是学会了,我早就说过,以你的天份,稍加用功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素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改平日严肃的样子,亲切地拍着留哥的肩说。

    “嘿嘿嘿嘿。”被难得称赞学生的素辛这么当众夸奖他十分得意了起来,原本心里对素辛的一些不满也立时便烟消云散了。

    “明天就回来上课吧,让我看看你的学业是不是拉下了。”

    “当然没拉下。”留哥自信地说。

    “有留哥这样聪明的孩子,当然可以光宗耀祖。快开酒席,咱们好好地喝一杯。”静石的一帮朋友大呼小叫地,打断了留哥和素辛的叙话。

    “大伙儿再等一等,留哥他爹马上就回来了。”庚娘急忙上前去安抚大家。

    “一家之主去哪儿了”

    “这么大的喜事他怎么不见了”

    “留下嫂子一个人应付这么大的场合,这家伙真不是东西”

    “谁说的,哪个不知道这里嫂子才是一家之主,是吧,嫂子,晚上罚他跪搓板”

    “”

    抱怨、取笑、火上浇油各种善意的恶作剧充满了整间屋子,庚娘大方地周旋着,始终含着笑,一边的留哥却偷偷地嘟起了嘴。

    当大家都等烦了,屋子里开始闹哄哄地时候,静石总算回来了,身手跟着执珪兄弟他果然还是把他们带来了。

    “总算把神仙请下凡来了”糕儿不满地咕哝一句。

    沉珠推推他:“快入席,免得让大人骂。”

    糕儿一肚子气憋得足足地,经过执珪兄弟身边时还是扔下了一句:“让长辈等的人还好意思坐首席。”

    静石硬是把执珪兄弟安排在了首席,和族长、素辛以及留哥的外公等坐在一起。

    “各位,今天是小儿留哥的大日子,各位能赏光来确使敝家上下蓬蔽生辉,静石口拙,不会说文诌诌的话,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完静石一仰头,先干了一杯。

    “干了”

    “恭喜,恭喜”

    “今天非要好好喝一杯”

    “不醉不归”

    刚刚因为静石致词而短暂的安静片刻的屋里屋外顿时又一片喧闹,敬酒、划拳、恭贺声此起彼伏,象开了锅一样,变作人形的留哥脸红通通的,在父母的带领下挨桌敬酒。大部分客人都是杯到洒干,整个酒席上人人笑逐颜开,只有两个人明显地表现出他们的不快来。

    执珪一个劲地喝闷酒,执珂则连筷子都没动,闷坐在桌边他们两兄弟被安排在首席,一举一动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留哥的目光每次落在他们身上,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气愤:要么不来,来了却摆这副样子,让人看了生气。

    “留哥儿”静石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给你堂哥们敬杯酒。”

    “知道。”留哥睐眼一笑,他是个礼节周全的孩子,才不是象执珪兄弟那样,当众表露自己的情绪而显得失礼呢。

    “大堂兄,二堂兄,让我敬杯酒吧,来,我先干为敬。”留哥笑容满面来到执珪兄弟身边,举杯先喝尽了,把杯子向他们亮了亮。

    执珪勉强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也举杯喝了。执珂却坐在那里不动,双眼直直地果着桌子上的酒菜,好象没听见留哥的话似的。首席上坐的人一下子全看着他,气氛沉寂下来。

    “堂兄,来干一杯”留哥还是笑容满面,端起桌上的酒杯递向执珂手中。

    “当”

    执珂一挥手,留哥手中的杯子飞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全屋子的人目光都集中了在他身上。

    “还是我先干为敬”留哥一仰头把自己杯子喝干,把杯底向执珂一照,手一点摄来一只干净的空杯,又手端着酒壶斟一杯,又双手递给执珂,“堂兄,请。”

    执珂一下子站起来,直视着留哥。

    “执珂”一位长者出言责备了一句。

    “我们走”执珂一拽执珪,转身向门外走去。执珪似乎犹豫了一睛,但还是跟了上去这对兄弟中执珪虽然是哥哥,但拿主意说了算的显然是弟弟执珂他们一前一后,径直走出了门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客人。

    “大家继续吃,别客气。”静石安抚着客人,一边不安心地向门外那两兄弟消失的方向看去。庚娘明白丈夫的心意,趁大家都没注意,悄悄地走出了门去。

    “太可气了留哥儿,你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就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你甘心”

    “留哥儿”

    留哥来到那一班小伙伴们席上敬酒时,这些孩子立刻都吵嚷了起来,窜弄留哥去教训他们兄弟两个。

    “我来敬大家酒的啊”留哥笑嘻嘻地,“来,来,干杯”

    “留哥儿,你太让他们了”

    “就是”

    “”

    留哥斜着眼四处瞄瞄,见父亲和长辈们都离自己挺远,便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我已经报复他们了我越是客气忍让,待会儿他们就会被长辈们骂得越厉害,你们信不信”

    “哦,原来是这样的”伙伴们一头,“不愧是留哥儿,一肚子坏心眼啊”

    静石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正好抬头看见庚娘从门外进来,对着他微微摇头,他脸上原本的欢喜之情顿时收敛起来,流露出一种担忧甚至是悲伤的眼神。虽然他马上就恢复了笑脸,但这一瞬间的表情还是落入了留哥眼中。

    一时间留哥也没说话。

    父亲过于重视执珪兄弟了,为什么本来都快要忘掉的事情突然涌上了心头父亲他曾亲手杀了大伯

    在这个欢乐、喜庆的酒宴上,留哥的心里出现了一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的不安

    “累死了”留哥重重地往床上一躺,摊开四肢,长出了口气,最近他又恢复了上午去学堂上学,午后他随父亲练武,晚上再溜到地面上向任商学法术,生活紧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法术还是武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甚至原来很多百思难解的地方也豁然开朗了。

    “累死了,累死了”留哥在床上滚来滚去,口中埋怨着。

    虽然每天象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可是这些并不会让留哥感觉累,反而让他有充实感,整天精神奕奕的,让他一个劲喊累的,是别的事情。

    果然不一会儿庚娘便推门走进他房子,坐在床沿上问:“留哥儿,你看巧姑这孩子怎么样今天晚上的饭菜可是她一手做的呢这孩子的手艺不错吧”

    “不错”留哥拖长了声调。

    “那么昨天那个琴儿呢,她可真是个俊姑娘对吧还有农大哥家的二丫头小蝉儿,她刺绣的手艺在族里数一数二的呢。”庚娘越说越起劲,一把掀开留哥蒙住脸的床单,拽他起来问:“留哥儿,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主张”

    “娘,我能有什么主张,每天都见好几个不同的姑娘,我哪里记得住谁是谁”留哥都快哭了。

    “说的也是,这样的大事不能靠你小孩子的眼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应该我和你爹帮你作主,我得好好和你爹商量商量”

    “娘”留哥一下子跳起来,“你太为这事操心了吧”

    “傻孩子,娘为你操心是应该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娘不操心谁操心啊,指望你那个只会喝酒的爹不成”

    “娘我求求你别为我这么操心成不成”留哥带着哭腔哀求。

    “等到留哥儿成了家,有了妻房,再过几年有了儿女,娘想为你操心就操不上了”庚娘无限憧憬着未来,“到那时候我的留哥儿就成了一家之主,男子汉大丈夫,自然由你的妻子去照顾你,娘就为你们持持家务,看看孩子”她越说越远,把留哥当上爷爷之后的生活也安排到了。

    “娘”留哥有种哭不出来的感觉,“您真要把我卖给那些不认识的女人”

    “卖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娘是为你去聘”

    “今天的家务和三餐,全套的绣品,皮革和首饰”留哥扳着手指头,“哪一样不是那些女人给你的分明是想为这些小玩意把我卖了”他气鼓鼓地说,“你竟然利用自己的儿子哄抬物价,想把我高价出售”

    “你这个孩子”庚娘白了他一眼,“我选儿媳当然在选容言德俱全的,要是娶个什么都不会的回来,到头来不就成了我侍候你们爷俩之外再侍候上儿媳妇”

    “什么侍候我们爷俩再加上媳妇啊”静石推门进来,他喝得醉醺醺的,打着酒咯问。

    “爹,你又去谁家喝酒了”留哥儿无精打采地问候。

    “你狂伯伯家”静石一拍大腿,“我跟你说啊,留哥儿,狂那个小女儿,漂亮很漂亮你一定要认识认识她很漂亮我要是再年轻一百岁啊”他兴冲冲地指手划脚着,完全没有发现庚娘危险的目光。留哥向他又是挤眼又是努嘴,无奈他早已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怎么会去注意到这些小动作。留哥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

    “我跟你说留哥儿”静石继续说着,“那个小姑娘太漂亮了“

    “有多漂亮”

    “很漂亮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是吗”

    “当然是我跟你说,我要是再年轻一百岁啊,我”

    “再年轻一百岁的话怎么样”庚娘温柔地为丈夫揉着肩膀。

    “庚庚庚妹”静石终于发现屋里不止儿子一个人,迎着妻子的目光,酒也醒了一半。

    “相公,你今天口头上又把儿子配给谁家姑娘了”

    “没,我没答应。”

    “没答应几杯酒下肚你会不答应人家”庚娘用帕子为静石拍打一下灰尘,“这个月都许了十几户人家了不是吗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一个你再年轻一百岁,就不要我这个黄脸婆子的俊姑娘”

    “庚妹,我喝醉了胡说的我哪敢有那种心思啊”

    “是吗”

    “你还不知道我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我”

    留哥在被子下一捂眼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么笨的父亲生出来的

    “有那个贼心原来是这样”庚娘点着头。

    “庚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静石发出了一声哀鸣,“留哥儿,你快跟你娘说,我从来没”

    “别把儿子扯进来,你给我回房来”

    “庚妹”

    庚娘白他一眼,仪态万千地走出去了。

    “庚妹,留哥儿”静石扎着手,张惶地张望一阵子,还是乖乖地跟了过去。

    “咕咕咕”留哥用被子蒙着头,笑地打滚。

    自从留哥举行了成年礼后,他就成了全族有女孩儿的家庭心目当中的最佳女婿人选。托了媒人上门提亲的不算,由父母亲自出面向静石和瘐娘说的,女孩子自己跑上门来的也络绎不绝。静石整天忙着在外面吃酒,也不知道在洒席上把儿子卖出去几次了,而庚娘就应付那些上门来的女孩母亲和女孩子本人,收了一大堆绣品、首饰,天天分析哪一家女儿的手艺更好,脾气更相投。

    留哥也知道,婚姻大事理所当然由父母来作主,自己不该多插嘴,可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只要想到要和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他就浑身别扭。

    “唉但愿爹娘他们挑花了眼,一时半回别作决定吧。”留哥从床上爬起来套上鞋,悄悄地走出了家门即使现在父母都知道他每天独自出去修炼法术的事了,他还是禁不住要用溜地办法出门。

    大地上刚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清新,带着草木的味道。留哥深深吸一口这种和土地里完全不同的空气,伸展了一下四肢。这些年来每天都到地面上,他已经完全习惯,也喜欢上地面上的一切事物了。

    他按照任商教的方式抬头看看星辰来确定一下时间,蹦跳着各任商住的山洞跑去。

    “外公,我来了,我们”留哥吆喝着跑进洞里,却发现洞里还有另外一个老者在和任商对坐品茶,便一下子止住了步子。

    “留哥儿过来,”任商向他招招手,对那位老者说,“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

    “噢”这名老者抚着胡须,上上下下打量起留哥来,“地狼的孩子”

    留哥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走到任商身边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

    老者看了留哥一阵子,对任商说:“看起来是个聪明孩子,但是”

    “胡兄不必勉强,我只是随口这么一提,不行就算了。”任商含笑忙说,“我知道贵族的幻术是从不外传的。”

    “也不是不能传,族里面没有不能外传的规矩,只是”老者反复思忖着,他和任商几百年的交情了,几天前一时兴起,脱口答应任商随便提什么要求自己都答应,来作为送给任商的寿礼,没想到任商马上就提了这么一个说难也不难,又很让他伤脑筋的要求。“只是我们的一些法术,不是外族人学的会的,连成精的野狐都不行,这个地狼的孩子就”

    “呵呵,你别小看这孩子,他的脑子聪明着那。”

    “幻术”“外族人不能学”“连成精的野狐都学不会”这些对话一句一句地钻进留哥耳朵里。他的心砰砰地跳起来,难道这位老者是难道他和外公在说的是他紧张地盯着思考中的老者,生怕他吐出“不行”两个字来。

    “唉,君子一言,”老者终于叹了口气说,“谁叫我把话说满了呢好吧,我教”

    “真的”留哥脱口问,他有一种想蹿到洞顶上的兴奋。

    任商含着笑容扫了他一眼问:“你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吗”

    留哥点点头。

    “说来听听。”

    “我猜这位前辈一定是位九尾天狐,而外公请他教我的,则是九尾天狐的幻术。”留哥信心十足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呵呵,果然聪明。”老者笑起来,“好。你既然猜到了,可有没有信心跟我学上一学”

    “有”留哥挺直了腰,大声回答。

    “我只给你五天时间,这五天里我会用心教你,若你五天之中学会了,我会再教你一个法术作为奖励,如果五天之内你学不会,你可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能学会”

    “哈哈,任老弟,你这个外孙口气不小啊”

    “你可别小看他,我看啊,你是非得教他两个法术不可了。”

    “那么就从明天开始吧,今天已经太晚了。”任商为留哥多争取一点时间,他向留哥嘱咐说,“从明天开始你还是来这里跟胡兄学,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有点事要离开几天,回来再检查你学的怎么样了。”

    “外公要出门”留哥对于任商不在身边有一丝不安。

    “我族中有事,回去看看。”任商脸上收敛了笑意。

    “回那里去”胡老者显然有什么不满,重重把杯子一放,“那种地方,回去作甚”

    任商垂头不语。

    “总之,秋娘死了之后你就该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还把他们当作”

    任商看看身边的留哥,没有回答。

    “孩子,”胡老者向留哥挥挥手,“今天你先回去,明天按时来,我会教你的我有点事得和你外公谈谈”

    “是。”留哥知道这两位老人要说不能让自己听到的话,忙答应着,向胡老者鞠了一躬,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任商,想到明天来他就不在这里了,不由有些依依不舍。

    “去吧,我三、两天就回来。”任商向留哥摆摆手,“别忘了用功,我等着看呢。”

    “是。”留哥得到了他回来的准确时间,放心地出口气,笑着走了。

    “任老弟,这个孩子”胡老者说了几个字却没有说下去,和任商一样看着留哥离去的门口发起呆来。

    “啦啦啦,啦啦拉,明天要学幻术了”留哥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撒着欢向回跑,他真想把自己有机会学九尾狐的幻术的事告诉第一个族人,可惜任商曾一再告诫他,不许他和任何人提起自己,所以他这么多年来,连父母都没有告诉自己的法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能四处去炫耀让人有点失望,不过想到在族人面前展现幻术时的得意,他的兴致又高了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留哥一路唱着歌过去,却丝毫没有留意身手有两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是从地面上下来”执珂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对着身后的执珪说。

    执珪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他竟然敢独自去地面。”

    两兄弟对视良久,执珂决然地说:“走,我们也上去看看,看他究竟在捣什么鬼”

    第二天,留哥一整天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吃过晚饭,趁母亲没注意早早地便溜出了门。

    “庚妹庚妹”静石焦急地叫着奔进家门时,留哥早去的远了。

    “留哥儿呢留哥儿呢”静石“乒乒乓乓”地推着房门,大声叫嚷着。

    庚娘从房里出来,不解地问:“怎么了留哥儿出门去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又去地面了吗”静石脸色苍白地问。

    “地面”

    静石面无血色地看着妻子:“他,他最近一直和我去追他回来”说完转身狂奔,也不顾地狼族里的礼仪,从天花板上钻了出去。

    庚娘呆立在屋里,默念着:“地面,留哥儿去了地面他一直和和什么和谁在一起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她心中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念头,不由浑身发抖起来,“不会,留哥儿是我的儿子不会的留哥儿是我的儿子”

    留哥儿规矩地站着,在胡老者的打量下摆动出自己最恭敬的样子。他看得出这位九尾狐老者性子远不象任商那么随和可亲,所以一点也不敢造次。

    “你叫留哥是吧”

    “是,先生,是叫留哥。”

    “留哥”胡老者似乎在品味着这个名字,留哥不由提起了心他不会因为不喜欢我的名字而不教我吧

    “好,今天起我就教你幻术,你跟我出来。”胡老者示意留哥随自己走出山洞。

    “马上就要学到幻术了,马上就”留哥又紧张又兴奋,手心都握出汗来了。

    “你”胡老者正想问点什么,却忽然改了口,板下脸问:“留哥,你把我的事告诉过旁人吗”

    “没有”留哥连忙摇头。

    “是吗。”胡老者点着头,却猛地扭过身,举手一挥,一阵狂风把留哥身后的灌木丛吹得东倒西歪,露出了后面躲躲藏藏的一名地狼男子来,“哼”胡老者冷哼一声向留哥问:“你的族人”

    “素辛先生”留哥看着那名地狼男子喃喃地说。

    素辛满脸尴尬,拍着身上的草叶土尘狼狈地走了出来。他一直悄悄跟在留哥身手,见到留哥进入山洞后便靠近过来,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胡老者发现了,当他看清楚胡老者的样子后仿佛吓了一跳,连忙又后退了几步,向胡老者深施一礼:“原来是九尾天狐,我实在是失礼了。”他已经认出了胡老者的身份。

    “不必多礼。”胡老者口气冷淡得很。

    “在下是地狼族的素辛,敢问天狐阁下的尊姓大名”素辛口气中全是恭敬。

    “胡,胡理生。”

    “扑嗤。”留哥在旁边忍不住笑出来这位九尾狐老者的名字竟然叫“狐狸生”。两道凌厉的目光一起落在他身上。他忙努力收回笑容,憋得脸都红了。

    “留哥,你的长辈既然都来接你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明儿个再来。”胡理生显然很是不快,冷冰冰地说。

    “喔。知道了。”留哥知道今天是学不成了,悻悻地答应。

    胡理生没有再理睬向他告辞的素辛和留哥,转身回到山洞里去了。

    “我今天本来可以学到只有九尾狐才会的幻术的。”走出了胡理生的视线范围,留哥终于忍不住开始咕哝着抱怨。

    “当然,当然,是先生不好,不该跟在你后面,留哥儿可别生先生的气。”素辛笑得竟有些傻乎乎地,兴奋地满脸通红,“原来你一直在跟这位天狐学法术,怎么不早点说呢害得长辈们为你担心。”

    “不让我说。”留哥含糊其词。

    “当然,当然,不让你说就别说了,先生对留哥儿是一百个放心的,哈哈,九尾狐的幻术,九尾狐的幻术啊,他们一向是从不外传的,留哥儿,好样的”他用力拍着留哥的肩,对于留哥将要学习九尾狐的幻术这件事他看起来比留哥本人还兴奋。

    “先生,你说九尾狐的幻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胡先生只给我五天时间,说如果我学不会,他就再也不教了呢,可如果我学会了他就再教我一个法术作奖励我有点担心,那么难的法术,只有五天时间,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那种法术呢。”

    “我也只见过一次”素辛回忆说,“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位九尾天狐那么年轻最多比你大一点却独自对抗一大群妖怪,那真是挥洒自如,轻描淡写一样,当他使用了幻术之后,唉,我简直不能形容出来总之留哥儿,你这么得到的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我知道,难得有机会学自己没见过的法术,我会把握住的。”

    静石迎面逛奔而来,看到他来势汹汹地样子,留哥儿机灵地向旁边一跳,总算躲过了一劫,素辛却和静石重生地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跌了个四脚朝天。静石习武之人,筋骨结实,马上就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抓住儿子,连摇带晃地问:“留哥儿,你不要紧吧你有没有事”

    “爹”留哥小心翼翼地指指他脚下,“先生他”

    素辛被静石结结实实地在胸口这一撞,正躲在地上呻吟,半天爬不起来。

    “素辛先生,你没事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静石一把提起素辛,连连用手为他打扫灰尘,发出“扑扑”地拍打声来。留哥不由裂开嘴吸了一口凉气。

    “没没事”素辛好不容易喘上气来,极力地拒绝着静石的好意。

    “爹,您怎么也来了”留哥不解地问。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先生和父亲一起出现在地面上而且看起来都象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留哥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骗那个人”

    “静石老弟,教留哥儿法术的是一位天狐。”素辛打断了他的话。

    “天狐”静石张大了嘴,“教留哥儿法术”

    “老弟啊,你这个儿子实在是了不起啊”素辛深以为傲地说,“很快我这个全族第一法师的位子就要让一让了。”

    “天狐”静石还在吃惊中,“留哥儿你跟去跟人家学法术,没有丢咱们地狼族的脸吧”

    “当然没有”留哥嘟着嘴叫,“为什么先生来了,你也来了,今天到底怎么了啊”

    静石愣了一下,拍着脑袋说:“听说你自己跑到地面上来了,不放心跟来看看啊,你知道地面上是很危险的,哈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不会迷路的”留哥跺着脚使小孩性子。

    静石在心中叹了口气,事情的真相还是不要让留哥知道的好,素辛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子俩,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要诬陷留哥儿在和无伤交往”下午的课堂上,素辛怒气冲冲地走到执珪、执珂面前,挥手狠狠地给了他们每人一耳光。

    “我和无伤交往”留哥“腾”地跳了起来,冲到执珪兄弟面前,“你们为什么这样信口胡说”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先生和父亲会跟踪自己,为什么父亲会是那样焦急和担心,而先生又为什么做出那种和身份不符的鬼鬼祟祟的事情来,“和无伤交往”这种中伤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恶狠狠地盯着执珪兄弟吼道:“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从小到大我对你们处处敬让,处处忍受,你们为什么一次一次和我过不去竟然这么陷害我”

    执珪兄弟吃了素辛的耳光,都畏缩地低着头不语,但留哥质问他们时,他们瞄向留哥的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怨毒。

    “你们最好小心点,从今天起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我伯父的儿子,只要犯到我手里,我决不客气听见了没有,给我小心点”

    “留哥儿,行了,”素辛拍拍他的肩膀,留哥在学堂里这样大吵大闹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言安慰说,“发生这样的事也难怪你气恼,但是执珪他们也是一时糊涂,事情弄明白了也就行了。”他看向学生们大声宣布:“告诉大家吧,留哥儿这些日子确实是偷偷跑到地面上去,但是和他来往、指点他法术的不是什么无伤,而是一位九尾天狐前辈。”

    “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

    “听到了吗先生说是”

    “留哥儿,这是真的吗”

    “天啊,这么厉害”

    学生们当中顿时议论四起,大家都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在青丘之国,九尾狐一族被这里的居民奉这吉祥的象征,在众多的种族当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且九尾狐一族精通法术,历代心来修成正果者甚多,他们这个以一个个小家族的单位生活的种族彼此之间又格外的团结,一呼百应,就算单纯从实力方面来言,青丘之国也没有什么种族可以和他们相比。

    青丘之国的居民如此的推敬他们,九尾狐也自视颇高,这个种族极少与外族来往,国内有什么大事邀他们参与,也是派来几名使者,礼貌周旋,从不过多介入,青丘之国的居民们平时和他们照面、来往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向他们学习法术了。

    “而且”素闻素辛看着大家继续宣布,“这位天狐还要教留哥儿幻术。“

    “幻术“

    学生们的嘴长的越发大了。

    九尾狐一族的幻术之神奇天下皆知,是他们族中的不传秘法,留哥竟然有这个机会学到。

    “这是留哥儿之幸,也是我族之幸”素辛发着感慨。只要留哥把幻术学到手,天长日久,随着时光推移,地狼族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学会这个法术,几百年之后,也许地狼族就成了继九尾狐之后第二们以幻术著名的种族,到那时还管什么无伤,连地面上的神民也不见得还是地狼族的对手。素辛越想越得意,“呵呵”地笑了起来。学生们也纷纷想到了这个可能,相互议论着,露出难以掩饰地兴奋笑容。

    “今天放学,”素辛大声宣布,“留哥儿回去好好休息,好准备明天学幻术今天就别去练武,知道吗”他再多加上一句嘱咐。

    “是。”留哥忙答应,他知道先生对自己把大把时间放在武艺上一直不太满意,就象父亲不太喜欢自己把许多时间用在法术上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能象外公一样了解自己,明白自己是为了对知识、对学业的渴求在学,而尊重自己的兴趣呢外公什么时候回来呢留哥开始算日子,想想要自己独自面对着严肃的胡理生学习,心里还真是有点发毛。

    “留哥儿,九尾狐到底长什么样”

    “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尾巴”

    “一定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吧”

    “不对,我猜他一定是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留哥儿,你说对不对”

    “才不是呢”留哥对着这帮妄加猜测的朋友泼冷水,“跟予的爷爷差不多就是一个小老头儿。”

    “唉”伙伴们失望地叹口气。

    “那他教的法术厉不厉害”

    “厉害,九尾狐的法术嘛。”留哥根本还没学过胡理生的法术,硬着头皮瞎扯。

    “那你学了幻术,可不可以回来教给我们”沉珠充满了期待地问。

    “只要胡先生不说不许我外传,我当然会先教给你们,如果他说不许就”

    “那当然,人家不许你教你当然不能教,可要是让的话,你可得第一个教我”

    “我也是。”

    “还有我。”

    伙伴们纷纷报名,准备参加留哥的幻术教学班,只有糕儿诺诺地说:“我看我是学不会的,留哥儿就不用为我多费精神了。”

    “还没学就打退堂鼓,你太没出息了吧”伙伴们一起向他开火。

    “我看他不是没出息,也不是学不会,而是他没空学”予摇头晃脑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呢,人家糕儿已经订了亲,下个月就迎新娘子拜堂,连聘礼都下过了。”

    “什么不会吧”少年们一起高叫。

    “怎么不会,他订的是我四叔的连襟的侄女儿,蒙得了别人会瞒得了我”

    “糕儿,是不是真的”大家立刻把糕儿围在中间。

    “不,不,不是不是假的。”糕儿在这群伙伴严厉的注视下,终于没敢说谎,“那是我爹娘作主订的,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成了亲,拜了堂不就知道了。”

    “新郎倌可心急着呢,不如我们陪你去偷看一眼未来的嫂子长什么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之中先有家事的居然是你我最近大家给留哥儿这样轰轰烈烈地提亲,还以为第一个娶媳妇的一定是他呢”

    “干嘛又把我扯进来我又不是糕儿,整天只挂着新娘子长什么样了。”

    “我哪里这样挂着了。”

    “刚才明明自己说了,还嘴硬”

    “死留哥,你讨打”

    “没羞,没羞,糕儿在想媳妇儿”

    “别跑”

    “”

    素辛说要留哥早早休息,他却依旧和伙伴们闹了几个时辰,晚饭时分才踏进家门,一进门便看见静石和庚娘双双坐在桌边等着他。

    “爹、娘。”留哥知道父母一定有话对自己说,乖乖地走了过去。

    静石和庚娘相互对视几眼,叹一口气,庚娘先开了口:“留哥儿,这次的事可真把我和你爹吓得魂飞魄散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错了。”

    “去学法术不是你错,只是你遇事应该先和父母商量一下啊,即使不是无伤,世间也还有的是用心险恶之辈,你明不明白,人家叫你不回来说你就真不说,万一,万一你要是有个闪失,可叫娘怎么活”说着便开始抹眼泪。

    留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看见母亲伤心流泪,他双膝跪倒,抱着庚娘的腿说:“娘,我以后不敢了。”

    静石一直坐在旁边不出声,这时才缓缓地说:“留哥儿,你是怎么认识这位天狐的”

    “我”留哥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说实话的话就方说是任商介绍的,那么任商又是谁又是怎么认识的等等等又会牵扯出一大串问题来,而且自己还答应过任商,不把他的事告诉任何人,这“任何人”当中,自然也包括了自己的父母吧

    “我学不会变人的时候心情不好,自己跑到地面上转悠,就遇见他了。”留哥可没有指明是哪一个“他”。

    “然后就一直跟他学法术”

    “嗯。”

    “这么多年来,一点口风也没在父母面前露”静石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我答应了不把他的事告诉任何人,爹不是也常教我要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吗。”留哥急着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我没说你错”静石显得十分疲倦,看起来象老了几十岁,显然“留哥与无伤交往”这个事件给他的打击不轻。静石慢慢地说:“留哥儿,你也长大了,作爹娘的不该过多的干涉你的事,可是同样的,你也不该再象小时候那样任意妄为了。这次的事,也许你笑笑就过去了,可是它究竟有多严重你想过没有和无伤交往这样的罪名你这副小肩膀扛不扛得起来。”

    “身正不怕影斜我又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留哥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根本不明白事件的严重”静石重重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

    茶杯茶碗跳的老高,又“砰砰”地摔在桌子上。留哥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睁大了眼睛看着父亲。在他的记忆当中,父亲从来也没有这样向他发过脾气。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静石垂着头说,“不用你做什么对不起族人对不起良心的事,只要沾上无伤这个名字就够了大哥他什么也没做,他指着大地向我发誓他没有背叛族人而且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只是沾上了无伤,这就够了够了”静石的声音越来越低,两行浊泪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大伯他,他,究竟做过什么”留哥鼓起勇气问。

    静石抬起头,目光和儿子遇在一起,父子对视良久,静石才长叹口气:“我早该想到,你都这么大了,那件事又这么出名,你不可能听不到风声的。”

    “”留哥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知道那件事的原委。

    “你知道了也好,也该让你知道了”静石缓缓地说,“关于大哥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我知道大伯原来是族中数一数二的法师,后来背着族人暗中和无伤交往,再后来,再后来”留哥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最后是我逼死了大哥”静石哽咽一声。

    留哥认真地听着,静石所说的和他所听过的有些出入他听到的是静石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若石,而静石说的,只是他“逼”死了若石。

    看丈夫哽咽着说不下去,庚娘接过来说:“当时我们族中和无伤接连发生冲突,而且我们连连吃亏,死伤甚众,族人们便纷纷怀疑是因为有了内奸才会这样。当时大伯时常住在地面上不回来,而且族中一直有风言风语说他和无伤有往来。”说到这里,庚娘叹了口气。若石少年时和所有的地狼一样由父母为他订了婚事,但在成亲之后他们夫妻的感情十分不和睦,这也是若石喜欢上地面游荡不回家的原因之一,而若石在地面上和无伤交往这件事就是他的妻子向族中长老报告的。

    “大伯被勒令立刻回来向族中长老们解释清楚,可是大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这些命令,并且声称他过够了住在阴暗的地下,和无伤族进行着无休无尽残杀的日子,他从此要脱离地狼族,脱离大地,在土面上过一个普通妖怪的日子。”

    “啊他疯了”留哥脱口叫出来脱离大地在地面上生活这种事留哥也好,其他地狼也好,连想都不敢去想。

    “是啊,”庚娘看着自己的丈夫说,“当时族人们的反应都和你一样,全认为他疯了,可是当时你爹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大伯一向处事理智,不应该突然变得这么颠狂,所以他就亲自去找大伯说”

    静石以手捂面,泣不成声:“如果我没有去找大哥就好了我真是愚蠢我真是该死呜呜”

    留哥已经听出来了,若石后来的被杀,就是因为父亲这次去找他,他紧张地看着母亲,等她说出详情。

    “你爹去地面上找到大伯,发现他已经为自己在地面上安顿了一个家,家里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刚刚出生的儿子”

    “他娶了地面上的种族”留哥有些明白大伯为什么坚持住在地面上了,他娶了人类或别的种族的女人的话,是不能让对方跟地狼一样住到地底下来吧

    “他是要了一个外族的女人,可那个女人不是地面上的种族,而是,而是一个无伤”

    “嘭”留哥因为从地上弹起的太高脑袋撞到了天花板,“他真的疯了吗”他大叫了起来,“要无伤女子,无伤”光是说这个词就让留哥鬃毛竖立了,如果再要一个那样的女子做枕边人这种事绝对只有疯子才做的出来。大伯若石或许真的不是叛徒,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也无法理解大哥为什么这么做,他竟然会为了一个无伤,弃娇妻幼子和整个家族于不顾

    “然后呢”留哥几乎可以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族人去地面想把大伯抓回来处置,可大伯的法力高强,那个无伤女子的功夫也不弱,所以族人连连折伤了不少好手,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制服。大伯连声抗议,说他只是不想再过过去的日子,那个无伤女子和他一样,是背离了无伤族的,所以他根本没有,也不可能和无伤族串通。”

    “族人们不相信他对吗”留哥问。

    “不,开始族人们是宁愿相信他的,因为大伯他毕竟是族中的狡狡者,而且曾为族中立下过不少功劳,大家从内心深处也愿意相信那是一场误会,更希望大伯可以洗脱罪名回到族中来。”

    “那么大伯他怎么会死”

    “唉”庚娘长叹一声,“当时族人要押大伯回来,而他的妻子那个无伤女子要怎么处置呢大家都不愿把一个无伤带中来,而且也相信大伯离开族里是受了这名无伤的盅惑,所以当时一名族人不等大家阻止,一剑就砍掉了那个无伤女子的头”

    “啊”留哥张大了嘴。

    “本来大伯都已经停止了抵抗了,可是一看到那个女子被杀,他突然象疯了一样挣断了绳扑了上去,一口咬断了那个族人的喉咙。”

    “啊”留哥又惊叫了一声。

    “在之前的反抗中大伯虽然伤了不少的族人,可是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到了这时候却变得万分凶残,大开杀戒,连杀了数人之后,他冲进了屋子里抱出了一个小婴儿,然后奔进了树林中”

    “你爹并没有向族人提起那个孩子,所以族人也没有想到大伯和那个无伤女子在一起竟然那么久,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二来那个孩子太安静了,外面打斗了大半个时辰他竟然没有哭一声叫一声,所以大家一看大伯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竟都愣在了那里,等大家明白过来时大伯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杀了族人,又有为和无伤生下的孩子,这一来原梧不相信大伯是叛徒的族人们全都确信是大伯出卖了地狼族。族长族长下令要处死大伯和他抱着的那个孩子,族中的战士们全体出动,在陌生的地面上围追堵截了整整七天,其间不知死了多少族人,直到第七天,你爹才在一片树林里独身追上了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也没有吃喝的大伯”

    随着母亲的描述,留哥又记起多年之前的那个恶梦:若石在地面上奔逃,奔逃,最后静石拦在了他的面前想到那个逼真的梦境,留哥打了寒颤。

    你爹要大伯跟他里来请罪,可你大伯断然拒绝了,因为我们族人和他有了杀妻之恨,所以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这里留哥又颤抖了一下。在这之前他只关心着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大伯的结果,对于那个无伤女子的死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对大伯而言,那是他的妻子,不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无伤。”留哥一瞬间明白了大伯的心情。如果自己将来成了亲,而且象父母这样琴瑟合谐的话,不论是谁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自己也会发疯发狂吧。

    “当时你爹想用武力迫使你大伯回来,你大伯早已筋疲力尽,无法再和你爹对抗了,所以几招过后,你爹就制住了他。这时你大伯忽然双膝向你爹跪下,求他念在兄弟之情上放过他们父子”

    留哥的一颗心开心往下沉,虽然母亲还没有说到结果,可是他已经明白若石是怎么死的了

    “你爹和大伯父亲早亡,两兄弟和老母亲相依为命,他当然一千一万个愿意让你大伯活下来,他当时估计如果大伯肯悔过而且加上他去以命相保的话,族人或许可以饶了大伯,只是那个孩子”庚娘说着这段凄惨的往事,脸色也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你爹认为那个孩子不能留下”

    “那个孩子”留哥的心越缩越紧。

    “当你爹向大伯这么表示之后,大伯突然给你爹磕了几个头,说我的儿子名叫宁哥儿,以后就拜托兄弟你了,说完他一把抓住你爹的剑,用力插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大伯就是这么死的”留哥嘴唇发着抖,“那个那个孩子呢那个宁哥儿”他思忖着,难道那就是执珪执珂兄弟中的一个是自己的堂兄弟。

    “死了,那个孩子也死了。”静石木然地坐在那里说。

    “什么杀了父母还不算,连小婴儿也不放过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留哥怒叫,“爹,你平时对执珪他们那么好,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侄子,也是大伯的骨血大伯他,他用自己的命来换你救他的儿子,你却”

    “啪”庚娘抬手给了留哥一记耳光。她脸色煞白地指着留哥斥道:“你这个小畜性,你知道什么你爹为了保住那个孩子用了多少心力你知道吗他的头发,就是那一夜间白了一半的啊,你竟然还说这些来伤他的心那个孩子他太小了,太小了,他先天不足,生下来就命悬一线,不管怎么样都救不活他了可怜的孩子啊,我抱着他,他一点点的变冷,到死还用手抓着我的手指,我可怜的孩子啊”她放声大哭起来,“他才一个月大啊,他就那么去了可怜的孩子啊”静石坐在旁边,泪水也涔涔而下。

    “娘,爹”留哥后悔莫及,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脱口说了这么过份的话,他眼圈一红,也掉下泪来。

    “留哥儿,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娘的心都碎了,娘的宝贝只有你了,你无论如何不能出什么事,让娘再死一次啊。”庚娘把留哥抱在怀里,母子俩哭成了一团。静石张开手臂,一手揽住妻子,一手揽住儿子,把他们紧紧拥在自己胸前这是他在这世间难有的宝物,也是他最后的生命寄托了。

    “儿子,今天爹娘告诉你这些不愿提的往事,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事情往往不是当事人想到的那么简单,你知道吗,大哥死了之后族人才查出是无伤族串通了一些狙如化身做地鼠的样子接近我从头族,盗取偷听了我族的情报,那一切和大哥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哥他是清白无辜的,却在死手依旧被族人称为叛徒,叛徒世事就是这样,没人去想大哥为什么才杀伤族人,只记得他娶过无伤女子,逃出过家族,就算叫他叛徒也算冤枉他,你年轻不懂权衡轻重,一步走错,即使你没有害人的念头,一顶帽子扣在头上你也受不了啊这次九尾天狐的事也罢了,你以后跟外族人交往,千万要先和父母商量一声,明白吗”

    留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父亲的这番话。

    这些年来他和族人们一样以为大伯是叛徒,虽然内心深入对他很同情,但是他毕竟是和无伤串通的叛徒,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听父母讲了事情的真相后,留哥开始无法判断大伯究竟是不是错了说他错了吧,他确实没有出卖族人,他只是想在地面上,过一种虽然奇怪但是由他自己选择的生活而已。每一个人不都应该是自由的吗族中每当有人想去远方游历,去远方建立自己的新家不都是会得到族人们的祝福的吗为什么大伯就不可以说他没错,他又真的和无伤来往过,还娶了一个无伤女子为妻。如果和无伤交往但没有出卖地狼族的话算不算有罪留哥想不通这个问题。

    虽然经受了父母的警告,但留哥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担心,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去和无伤交往的,反而是大伯的事更让他挂心,他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才含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