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操练有限、整合时日尚短的千余兵马,去强攻人马两倍于己、背后还有实力更大贼军主力支撑的贼营,事到临头,要说没有担忧、没有犹豫,那是自欺欺人。
七月二十日,王禀在卢雄、唐天德等人的陪同下,带来知州陈实、泌阳县令程伦英二人的文函,赶在北桥寨来。
王禀遇刺,陈实、程伦实不愿得罪蔡铤,便希望王禀留在淮源横死,以免他们卷入党争漩涡之中。
然而桐柏山匪患发展之迅猛,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也直接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令他们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也不可能再去理会匪患幕后是谁在掀风搅浪。
桐柏山匪患凶烈,州县不能遏制,倘若淮源巡检司被攻陷,他们最好的结局也是革职查办;而倘若进一步发展下去到攻城拔寨、兵围泌阳城时,他们难道能弃泌阳城而逃?
州县兵马孱弱不能战,在桐柏山道西口筑营扎寨,甚至都没有多少把握能堵住贼军西出桐柏山的通道,这时候邓珪上禀说徐武江受诬告被迫逃军,此时愿意率五百徐族义勇与巡检司共力杀贼,他们得多执拗,才会抓住逃军这事不放?
他们或许处理具体事务的能力不强,也没有统兵治军之能,但眼界还是远远高过普通人的。
有机会重创白涧河以东贼军,遏制贼军如火如涂之势,以此重振白涧河以东宗族豪绅的士气,他们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故而陈实的函文里,非常赤裸裸的说道:“……徐武江是否蒙冤,观其于白涧河东岸歼贼是否出力便可知之,唯愿数日之内能得诸君捷报……”
除了徐武江他们没有退路,邓珪从陈实函文里也能看出,短时间内他们等不到朝廷援军赶来。
王禀叫卢雄、唐天德护送他过来,也是力主当下是扭转恶局的良机,倘若不想让局面更坏,就只能强攻跳虎滩贼营。
王禀虽是贬臣,但他的声望在那里,他对底层将卒的士气鼓励,却非邓珪所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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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他娘给老子记住,眼睛盯着自己前面,不要看东看西,手里的刀,往前确、往前劈、往前刺、往前捅——太高深的道道,我也不明白,但从自己鼻眼往前看,只要不是斜眼,脖子别歪,眼睛看到的就是中线。伏蟒刀于军阵之上,刚猛用劲,就是刺中线、砍中线、劈中线、捅中线,别他妈歪出一寸去!你们回家对着你家婆娘的裤裆怼,能歪出一寸哉?伏蟒刀是军阵之刀,多用枪势,说高深点叫蓄枪于刀、枪刀合一,说大白话就是拿着刀也能捅、也能刺,而且要多捅、多刺,别他妈觉得不好意思,也别他妈软绵绵,想着左撩一刀、右撇一刀去放敌贼的血,这不是你们在军阵之中要学的。你想想看,在敌贼身上划出一道口子,对方死不了,痛得一激灵,又气又恼,是不是会倍加用力跟你厮杀,就算死,也要将你揪住垫背,你说冤不冤?别人说血勇之气太玄,我告诉你们,被扎上一刀,就算是只兔子也会嗷嗷叫着急眼蹬腿,这就是血勇之气。所以说,军阵之中,别跟我讲究太多,就是要往中线打去,一下子将敌贼捅死、捅穿、砍死、劈成两半。看到铠甲、盾牌,也别他妈往后缩,登上寨墙,他妈想往哪里缩?什么叫以刚克刚,就是看到甲具捅穿劈裂、看到盾牌捅穿劈穿,别他娘给我整以柔克刚那一套。我还没有想明白以柔克刚的道道,你们一个个真就比老子聪明?别鼓弄这些有的没的,接下来左右都要眼睛余光看着我的肩臂行事——什么叫余光,就是街市上有漂亮婆娘走过去,你们想看又觉得没脸,眼睛明明看着前面,眼角却去瞟那腿那屁股,这就叫眼角余光——我停,都给我停住,我进,谁他妈手脚软了,下战场仔细收拾你!”
两千贼寇龟缩跳虎滩营寨之中,能不能第一时间将其意志打垮掉,在拥挤不堪的营寨之中,将敌阵凿穿,是此战的关键。
徐怀自然是责无旁贷的承担起先登将的责任,从乡营及巡检司武卒里挑选练过伏蟒刀的健锐六十人编成一队,充当先登队。
基本的阵列乡兵都有操练,但登寨作战徐怀都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在北桥寨狭小的校场上,他亲自带着六十人的先登队,演练登城作战的阵列,不再放手交给徐武坤、徐心庵、唐盘、殷鹏等人。
好些人都有机会旁观徐怀如此操练兵卒。
“这莽货操练兵卒,跟泼皮骂街一般,真可谓是狗肉不上了大席——要不是有几分蛮力,邓郎君怕是都不愿意搭理这种货色。”
徐武富将乡兵指挥权全部交出去后,但也没有说跟唾手可得的剿匪大功挥手言别,甚至还主动将粮秣输运及联络诸村寨等事揽过去。
说白了,这才是将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徐武富心里再恨徐武江等人狼心狗肺,还能跟这过不去?
即便不能再插手乡营指挥权,徐武富也是叫徐恒、徐武碛、周景等留在邓珪身边,听候派遣;北桥寨就那么大点地方,徐怀要演练攻城战术,无法避开他人的目光,就能忍受徐恒这蠢货指指点点。
却是周景看眼前一幕神色难掩震惊,见徐武碛脸色阴凝,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有些不确定的低声问道:“徐怀小小年纪,说话粗俗,但好像都说在点子上啊?”
徐武碛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的冷声说道:“王禀教他装腔作势胡说几句话有什么难学?这些废话都不会说,岂非连喝酒吃肉都要人帮?狗肉便是狗肉,上不得大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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