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旁栽种了大片柳树,枝条在春风中飞舞。柳下盛开朵朵野花,鲜艳喜人。
时瓒带着十余随从奔驰在通往延州的通衢大道上。
路边有酒家,时瓒腹中饥饿,便带人走了过去。
天色慢慢阴沉了下来,不一会儿,竟然漂起了濛濛细雨。
细雨涤荡了花叶,清理了暗尘,浸润了农田,滋养了大地。
这是好雨!
时瓒站在路边,看得很出神。
层层叠叠的丘壑之中,到处飞舞着如牛毛般细小的雨丝
现在的徐州,应该也下起春雨了吧?只可惜,民失稼穑,没法耕作。
部将徐汶端了一大盘肉到外间,时瓒不再呆看,坐了下来狼吞虎咽。
“这是牛肉?”时瓒吃了一口就尝出来了。
“牛肉。”徐汶吃得满嘴流油,只含糊地回了一句,继续闷头享用。
中原哪那么多牛肉给你吃,也就地近草原的地方才能吃,但也不可能常吃,否则幽州、河东早就遍地牛肉馆子了。邵树德治下,民户一定也养了许多牛,不然不可能如此泛滥。
小店开了很久了,石阶两侧都长满了青苔。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地上冲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一只狗从远处奔回,见到大群陌生人,呜咽一声掉头而去。
时瓒笑了一下,随即敛容,因为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大帅在东城给你等置办了酒宴,没想到半途在此吃起饭来了。”来人说话的口气不是很好,时瓒不以为意,在袍服上擦了擦手后,起身行礼道:“敢问可是朔方军校?”
“速速吃完赶路,大帅在延州城等着呢。”来人摆了摆手,道。
他身后还有数十军士,皆下马立于一旁,在雨中默默等待。
对这些徐州军士,他们是有怨气的。若不是这伙人的突然到来,大帅多半早带着铁林军回灵州了,大伙也能及早见到家人。
大帅是不能责怪的,那就只好迁怒徐州人了。
“起身,出发!没吃完的带上。”时瓒也不废话,立刻下令。
随从们纷纷应命,不一会儿便收拾完毕,上马出发了。
数十骑沿着驿道快速北上。
风越吹越大,道路两侧村庄内未锁严实的柴门在风雨中摇来摇去。
田间农人穿着蓑衣,忙忙碌碌。
水鸟栖息在芦苇丛中,欢快鸣叫。
小河之上,一叶扁舟驶过,满载粟米柴禾。
很快,延州五城巨大的城郭出现在他们面前。
……
“十日浇灌功,不如一场雨。”邵树德在馆驿内睡了一个午觉才起来。
替赵玉掖了掖被角后,邵树德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袍服,来到了书房。
“大帅,时瓒来了。”
“让他进来。”
亲兵仔细搜查了下时瓒全身,确保没有私藏利器之后,将他引了进来。
“泗州刺史、徐州三宅指挥使时瓒见过灵武郡王。”满脸愁容的时瓒只瞟了一眼邵树德,便行礼道。
邵树德安坐不动,道:“时衙内坐下吧,上茶。”
时瓒也不推辞,直接坐下,这次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看着邵树德。
“徐州有多少粮?”邵树德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才是核心问题。
文德元年的吴康镇之战,时溥率七万步骑迎战,结果惨败,主力已被击破。
第二年的吕梁之战,徐州残存的精兵再遭庞师古大破,从此注定了败局。
之所以还没被灭,主要是徐州兵已经胆寒,采取了相对务实的以守为主的策略。
进攻和防守,当然不是一回事。
即便是邵树德来评价,敢于进攻的军队哪怕胜率低一些,也比只会防守胜率较高的军队强。
两者对士兵、将领的要求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徐州主力覆灭,残兵败将只能防守。但这又有何用?百姓没法种地啊。
军粮吃完之后,去周边乡下征粮,如果征集不到,还能守下去?
“回灵武郡王,当可坚持半年以上。”时瓒回道。
“半年之后呢?”
“或可趁汴军不备,去周边征粮。”
“这不是办法。”邵树德摇头道:“即便远在灵夏,我亦听闻徐州年年水灾,战乱不断,百姓亡散者十之六七。纵有余粮,收集不易,亦会逼死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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