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五年平辽”(1/2)
作者:孤独麦客
    礼圣州镇安县城头,韩知古冷笑连连。

    作为理蕃院主簿、礼圣州长史,韩知古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后路,同时也舍弃了任何羞愧之心,面对契丹人的各种嘲讽、谩骂,他泰然自若,处变不惊,颇有唾面自干的风范。

    礼圣州是有兵的,大概千余人,以大夏「退休返聘」的禁军老卒、郓州院新兵以及不愿当府兵的大同、清塞二军士卒为主。

    韩知古以他们为根基,又征召了各个氏族丁壮万余人,在镇安县内外戍守—镇安县,就是原来的北楼,是礼圣州唯一的属县。

    至于老弱妇孺和牛羊,早就已经趁夜向东转移了—这是在更北边放牧的契丹罨古只部用鲜血传递来的消息。

    罨古只与辖底花费了很大代价,打探到了阿保机的牧场所在,于是兴冲冲地集兵过去。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被人发现之后,痛打一顿。

    辖底跑得快,率先溜了,损失不大。

    罨古只就脱了一层皮,外甥被围,生死不知,部众死伤数千,实力大损。

    消息传回来之后,韩知古当机立断,立刻组织人手,转移老弱妇孺和牛羊,同时征发丁壮,修筑营寨,牢牢钉在礼圣州这边,准备拖住敌人,争取时间—只要他们还在,阿保机就没有办法肆意劫掠,除非他不顾虑后路。

    在刚刚下令转移的时候,不是没人反对。这才五月下旬,经历了一个冬天,牛羊刚刚吃了几口鲜嫩的牧草,缓过一点劲来,养了点膘,你就又要长途跋涉,不考虑牧民们的心情吗?

    但韩知古的态度十分坚决。从中原过来的武夫也支持他,去年刚刚惨败的部落酋豪们不敢硬顶,捏着鼻子同意了。

    这还不算,韩知古见他们不情不愿,动作拖拉,还亲自前去督促,口吻严厉,态度强硬,最终在敌人来袭前成功撤退,并遮掩好了痕迹。

    现在么,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舍不得坛坛罐罐,最终结果就是失去全部。

    「贼人骂得越凶,越说明他们胆怯。」韩知古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诸多氏族的头领,说道:「阿保机,丧家之犬也。圣人已至扶余,铁林、天德、佑国、落雁、侍卫亲军次第集结,精兵不下十万,借阿保机几个胆子也不敢过来。柔州行营数万大军又虎视眈眈,阿保机拿什么来打?尔等有家有业,既已归顺朝廷,就不要想东想西了。记住,切勿自误!」

    「不敢!不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应道。韩知古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他知道,礼圣州的主要军事力量还是降人,以述律、楮特及奚人为主。

    在这种关键时刻,你必须支棱起来,越强硬越好。人就是这么贱,你好言好语,着意安抚、拉拢,反倒让人心中长草,举棋不定。你强硬一些,把后果讲清楚了,这些刚经历过失败的人短时间内是不太敢反的。

    当然,其中还有个度的把握,并不简单,一切全靠临场发挥。韩知古其实做得不错,准确把握住了契丹头人们纠结的心理,避免了一场混乱。

    「鸣—」吹角之声连连。

    聚集在城外的契丹骑兵越来越多,守军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渐渐平静了下来。退休返聘的大夏禁军还是靠谱的。

    他们的存在,极大安抚了人心。契丹人没有攻坚的决心和能力,他们也怕一旦死伤惨重,自己先崩了。

    这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比烂!

    「待到晚间,派人出城传讯。分两批走,一批向西,经仪坤州去寻梁都头,一批向东,去扶余府禀报圣人。」见契丹人没有主动攻城的意思,韩知古放下了心,吩咐了几句后,便下了城头。

    接下来,他还要督促部分留守的百姓赶制箭矢,准备修补城墙的

    材料—万一契丹人想不开,真的攻城了呢?有备无患总是对的。

    同时,他也在努力分析如今的局势。

    阿保机的南下,充其量只能算是劫掠。他应该没有与夏军决战的勇气,也就只能骚扰一下,捞点好处就撤。

    圣人也是将他看扁了。只征发了部分营州蕃兵在草原上游荡,作为大军侧翼的遮护力量。再加上七圣州本身的驻兵,只要没有出现大面积叛乱,阿保机就没有任何机会。

    相反,如果他犯点错的话,就可能被柔州行营咬住,再吃一次大亏。

    吃亏之后,如果处置不当,或者损失太大的话,阿保机匆匆捏合的契丹残部、乌古、雷人的联盟,将又一次土崩瓦解,不复为患。

    「我本是月理朵的媵臣,自该向月理朵效忠。我没有任何对不起阿保机的地方······」韩知古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心情平静,迈开大步走了。

    ******

    五月底的时候,邵树德抵达了仙州理所扶余县,这将是他阶段性的驻跸之所。

    也就在此时,他收到了七圣州及永安宫传来的消息,于是询问了一下月理朵的意见。「陛下,阿保机南下,只是劫掠罢了。」月理朵说道。

    「为何这么想?」邵树德问道。

    「阿保机现在急需胜利来挽回威望,但又承受不了失败。」月理朵分析道:「因此,他一定会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战场走势,一旦见到王师主力,就会闻风而遁。反正这会他应该已经占了点便宜了,就此撤兵也能交代得过去。」

    「你真是看透了阿保机这个人。」邵树德叹道:「你若为男儿,海里什么的早就没位置了,都得靠边站。」

    说完,他不再关注这个方向,找来陈诚、赵光逢等人,一边巡视仙州郊野,一边谈些沈州开发的事情—辽东道转运使张全义、仙州刺史韩从允也在场。

    老张的工作能力没的说,那是顶呱呱的,邵树德很满意。因此,他让随驾服侍的储氏留在城中,不再露面,虽然老张可能一点都不介意。

    张全义对仙州的开发主要集中在扶余县。去岁入冬之后,组织人手加固城池,修建了很多牲畜栏,同时清点各地物资,互通有无。

    辽东有个特点,因为道路、水库等基础设施奇烂无比,夏天降雨较多,经常爆发洪水,淹没道路,因此下雪后的冬季其实承担了不少的运输任务。

    这种奇怪的状态甚至一直持续到了伪满洲国时期。春天翻浆期到来后,道路泥泞,夏天又屡屡爆发洪水,因此干脆等到土地冻得坚硬之后再大肆运输—马车、牛车、雪橇、爬犁,有什么用什么,天然河道成了高速公路,比驿道还平整,也是一大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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