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突然又折回来了。
这个嘛,当然需要问一问刘招孙刘把总了。
济尔哈朗声音有些颤抖,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
“一万人是有的,叶赫部这回倾巢而出,现在西边五里之外,片刻之间就能赶到这边。”
扑通一声,十五岁的费英武跪倒在阿敏身前,抬头对他哥哥哭道:
“四哥,是我的错,上午勇士们和浙兵鏖战,久久没能攻破,我想着前几日哨探,周围也没其他敌人,就让哨探的白甲兵都回来,帮着旗丁冲阵·····”
李永芳扯住小贝勒领口,气急败坏道:
“主子啊!你把镶蓝旗害了!你把大金国害了啊!”
阿敏思绪翻飞,几天前,他兴致勃勃的从赫图阿拉赶到这里,本以为刘綎是个软柿子,可以捏一捏,没想到现在碰得头破血流。
此时镶蓝旗能战之兵不过四千,也怪自己太过大意,单在赫图阿拉就放了一千多人。
明军残部没有肃清,刚才又冲下来一支马兵,对付这些残兵,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费些时间而已。
只是现在,大金的仇人,不共戴天的叶赫部来了。
阿敏呆呆望向西方,脑子里嗡嗡作响,费英武跑到他面前,大声喊叫。
很快济尔哈朗和费英武扭打在一起。
李永芳丢了主人的狗,拖着几个家丁尾巴,围在两个主子身边焦急乱转,嘴里在说什么。
二贝勒哈哈大笑,眼前浮现出叶赫老女布喜娅玛拉惊鸿身影,这位女真绝代佳人,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叶赫与爱新觉罗之间的爱恨情仇,和这位叶赫老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金与叶赫的战争,或多或少也和这个女人有关。
“二贝勒,快走!”
费英武指挥两名戈士哈拖着阿敏,将他推上马背。
阿敏神情恍惚,直到骑在马背上,思绪才被拉回现实。
冲阵而来的明军马兵被镶蓝旗战兵分割围住,一些凶悍的巴牙剌抵近用重兵击杀战马。
他渐渐恢复神智,推开牵着缰绳的费英武,自己提起缰绳,召集周围戈士哈,打马上前就要砍杀明军。
“不能走!不能放走这群明军!我要杀了刘綎!”
费英武连忙上前重新扯住缰绳,用刀鞘在马腹猛击一下。
“四哥,让布扬古抓住,他会砍下您半个身子!当年大汗就砍了布扬古他阿玛半边身子!”
阿敏稍一分神,几名戈士哈不由分说便上前扯住缰绳,带着二贝勒朝北狂奔而去。
费英武下令鸣金收兵。
此时西边响起隆隆马蹄,大地仿佛将要开裂,靠近西边的镶蓝旗战兵抬头望见,沙尖子山岗西边,浑江河谷方向,约摸五里之外,黑色的骑兵如奔腾的江流,一眼望不到尽头,浩浩荡荡朝这边冲来。
叶赫部来攻的消息很快传遍战场,冲在前面的战兵们立即转身狂奔,相比眼前的南蛮子,落在叶赫部手中,结局无疑要恐怖很多。
镶蓝旗的督战队弹压不住,跟着一起逃跑,所有人都逃向后面马兵的位置,骑上马便往北奔逃。
刘招孙望着漫山遍野奔逃的建奴骑兵,望着后面飘扬的金钱鼠尾辫,露出欣慰笑容。
胸口还在隐隐作疼,刚才他为救一支鸳鸯阵明军,被飞斧击中,当场口吐鲜血。
刘招孙身边的家丁伤亡殆尽,他已无力站起,等着被一个白甲兵上来割人头时,镶蓝旗中军那边鸣金收兵,他才算是捡回了条命。
被他救下的鸳鸯阵只剩下两人,一个镋钯手,一个长枪兵。
镋钯手说不出话,倒地痛哭,长枪兵呆呆望向天空。
天空飘着小雪,周围一片狼藉,裴大虎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对刘招孙说,叶赫部两位贝勒要见把总大人。
刘招孙在家丁搀扶下,吃力的站起来,回头望向那长枪兵:
“你叫什么名字?”
“回把总,小人沈炼。”
此人身材魁梧,样貌英俊,虽然比不上刘招孙,却也算是俊男一枚。
“沈炼,你以后有何打算?”
名叫沈炼的长枪兵捂住左肩伤口,伤口还在流血,他挣扎站起身:
“邓将军已经战死,我亦不想留在浙军,几万条人命,割草一般就没有了,”
刘招孙也望向远方,远处阳光灿烂。
“只是京师还有老娘要我照顾!”
“既如此,去京师吧,我让监军大人给你报功,回去就在镇抚司谋个小旗,你可愿意?”
沈炼脸色微变,他早厌倦了战场搏杀,今日已做好准备死在辽东,万没想到,奴贼竟然败走。
刘把总从身上掏出包炒面,递给沈炼。
“鞑子身上搜出来的,给你那个兄弟分点,浙兵死绝了,大明再无浙兵了!”
沈炼接过炒面,分出一半,将剩下的就着积雪,大口大口咀嚼。
刘招孙拍拍沈炼肩膀,神色哀伤:
“挡住镶蓝旗六千人马,鏖战四个时辰,真是好汉!”
“可惜邓将军殉国,我会让义父和监军大人上报朝廷,好好给他家人抚恤,还有其他人,浙兵悲苦,眼下又少一员猛将,哎!”
刘招孙眼圈红润,一时之间,他想到了很多人和事:
戚少保,张居正,蓟州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