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努尔哈赤的人头?”
康应乾干笑两声,懒得和刘招孙闲扯,表情严肃道:
“田地和地契,”
“田地在城外,地契在大户家里,没田没地,你们便是占了开原,也是无根之木,在辽东立不住的。”
刘招孙呆呆的望着康应乾,望着这个胡子花白的官场老油条,忽然觉得此人有点意思。
说到底,刘招孙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这些天忙着冲锋陷阵,没心思考虑更多。
开原周边,可以耕种的良田,足有五六十万亩,无人耕种的抛荒地,更有上百万亩。
刘招孙在此招募流民,练兵屯田,都需要大量土地,这些土地从哪儿来呢?
刘招孙想了一会儿,淡淡道:
“此事,本官在沈阳时便有考虑,所以当时要战兵都转为军户,方便以后直接分田,此次后金军围攻开原,城东一带,杀戮无数,百姓多有罹难,很多土地都会成为无主之地,直接换作军田便可。再说,贺总兵、马总兵他们都殉国了,亦有土地空出,本官合计了一番,五六万亩当是有了。”
开原战后,刘招孙麾下幸存战兵,全部加起来不过四千人,五六万亩土地当是够了,若是一下子占据太多,必然引发周围势力不满,辽镇肯定是要和他们拼命的。
“五六万亩?那如何能够?你要让你手下丘八都喝西北风不成?!”
康应乾像是听到个极好听的笑话,笑了一阵,丝毫不顾刘招孙对丘八这个词的反感,笑道:
“哈哈哈,熊蛮子就要来了,他可是个认死理的人,当年在江夏清查黄鳞图册,为了清查出三亩地,还和知府打过架,”
“你现在不占,熊蛮子来了,就占不了了,五万亩当然不够,你不会只要几千兵马吧?开原的地都集中在大户手里,”
康应乾说到这里,朝周围看了看,凑到刘招孙身前,压低声音:
“想要地,你就得杀人!”
“杀人?杀谁?”
刘招孙显然已经知道答案,不过却不想自己亲口说出。
“哈哈哈,你说杀谁,”
康应乾一脸不屑,鄙视刘招孙白莲花做派。
“今晚,把你的战兵都撤出去,让溃兵继续抢,明日再进城平叛,到时这些大户被屠戮殆尽,正好可李代桃僵·····”
刘招孙呼吸急促,感觉心跳加速,康应乾却是神色不变,仿佛几万人的生死,都可作为自己晋升的阶梯,将其毫无怜悯的践踏在地上。
康老爷上前拍了拍刘招孙肩膀,给这位年轻后生传递大张杀伐的勇气。
“占了地,把地契烧了,死无对证,熊蛮子在辽东待不久的,等他走了,开原便是咱们的,到时新军练成,建奴都打不过你,辽镇更不敢招惹····”
刘招孙愣愣的望着康应乾,自己从没想到的事情,这个老油条三言两语就说了出来:
特么你不是皇上派来辽东的监军吗?打着红旗反红旗,还撺掇老子割据称霸,其行可诛啊!怪不得天下要亡。
他抬头望向康应乾,义正言辞道:
“溃兵抢掠,难道只抢劫大户吗?其他百姓怎么办?再说,大户之中,也有平日与人为善者,这些人也一并杀了?活着的人又作何感想?”
“康大人身为监军,不惜生灵涂炭,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怕皇上震怒,把你抓进镇抚司吗?”
康应乾冷冷一笑,挥手指向西南,正是大明京师所在的方向:
“怕?本官怕什么?便是进了镇抚司,也有刘参将照料,有沈炼,还有魏公公护着,”
“刘招孙,你若是怕,这便带你的兵回关内。”
“拜你所赐,你的大哥魏公公,给几位御史打了招呼,让他们弹劾本官,说本官贪墨军饷,鱼肉开原,本官回京是不可能了,只能留在辽东,留在你们这群狼窝之中,”
刘招孙愣了片刻,他真不知还有这事。
他记得只是在魏忠贤面前顺带说了两句康应乾,没想到大哥就立即给自己出头,反手一记言官弹劾。
这兄弟,值了。
“老夫监军多年,辽东的事看得明白,什么高淮努尔哈赤什么杨镐熊廷弼,能在辽东立足的,不是虎狼,便是豺豹!”
刘招孙冷冷望向康应乾,这小老头胆子也够肥的,和他岳父杨镐有的一拼,都把宝押在自己身上。
不过听他说打土豪分田地,一下子就能搞到几十万亩良田,这对刘招孙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一时之间,他竟颇有些心动。
不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刘招孙还是拒绝了康大人的一片好意。
“本官不会让部下做这等祸国殃民之事,”
康应乾想骂刘招孙妇人之仁,心想这武夫刚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却装模作样,假仁假义,连屠几个大户都婆婆妈妈。
却听参将大人接着道:
“至少,本官不会让战兵去做,”
听到这话,康应乾阴冷的脸上立即又露出欣喜之色:
“本官知道参将意思,是怕战兵沾染恶习,好,那就让狼兵去做!”
东门幸存狼兵还有三百多人,这些兵凶悍善战,不在建奴之下,用他们来屠杀大户,再合适不过,到时候直接嫁祸给建奴或是辽镇,实在不行,就将这群广西蛮子也屠了。
康应乾充满期待的望向刘招孙,等待他下令引狼兵入城。
康应乾心里清楚,经过开原之战,那些丘八们对刘招孙可说是唯命是从。
若能在开原立足,十年之内,这刘招孙未必不会成为李成梁一样的人物,自己现在投靠,也算不晚。
监军大人此刻化身谋士,满脸得意之色,从袖中取出纸扇,在凛冽寒风中摇动两下,颇有些几分孔明郭嘉的风采。
“不,狼兵也不行,”
“本官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坐视百姓罹难,你说的这些都是邪道,本官要走的,是大道!本官主意已定,今夜便将溃兵乱民全部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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