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在宁古塔,决定他们命运的魔鬼,从不生活在地上,此时此刻,魔鬼站在他们头顶,没错,就在头顶城墙上。
“大齐虽为一国,其实却在实行不同的制度政策,因为各地风俗人情不同。比如,在这宁古塔,现在可以随意屠戮他们,可以让他们在角斗场和勐兽搏斗,在南明却不能这么做,吴霄,你要记住,人生来是不平等的。”
太上皇接过裴大虎递给的长枪,开始缓缓挑选目标。
吴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感到震惊,甚至有些耻辱,为他从前的信仰。
从前,武定皇帝说要拯救天下苍生,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凭什么佃户无地可种,豪绅阡陌相连?
从前,武定皇帝说要实现天下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不要天下再饿死一个人。
现在呢?吴霄越来越迷惑了。
“大齐想要继续往前走,就需要积累,原始积累,或者说是第一桶金,”
刘招孙不确定吴霄有没有听懂,于是他又举了个商人开店铺的例子,说第一桶金就是第一次开店所需的银钱,这样一解释,吴霄听懂了。
长枪脱手而出,吴霄只觉耳边嗡一声响,抬头看时,距离城墙四五十步外的护城河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哥萨克俘虏被标枪投中,前胸被标枪贯穿,血水顺着枪杆流入大地,只有双手还软软搭在空中,像溺水的人,轻轻划动。
“大齐想要第一桶金,完成工业革命,就需要压榨,需要盘剥,不压榨外番,就盘剥本国百姓,没有第三条路走,朕耗费五百万多两银子,消耗数万石粮食,好不容易征服朝鲜,当然目前只有两个道,然而却一直在赔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太上皇边说,边又从裴大虎手中接过一支长枪,枪头迎着阳光,斜斜指向远处尖叫逃命的俘虏背影。
吴霄想了会儿,低声道:“臣虽读书不多,却知朝鲜乃苦寒之地,臣听李尚书(李三光)说过,那边稻子一年一熟,收成还不好。”
刘招孙笑着点点头,顺手将第二支长枪投出,第二个幸运儿被标枪刺中。
“确实,朝鲜是苦寒之地,朕和李三光商议了,以后朝鲜还是以矿场为主,少种一些地。”
“有了矿场,便需要有矿工,那么,谁适合去当矿工呢?吴霄,你说管理这些矿工,是否要和管理农夫一样?或者说,以后大齐在朝鲜的法律,能否和关内完全一样?宁古塔呢?”
说到这里,刘招孙停住不再说话。
吴霄想了一会儿,似懂非懂。
“吴霄,朕今天最后一次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公平,李三光被啃掉胳膊时,罗刹鬼不会和他讲公平;流民在朱家皇帝治下被活活饿死时,贪官污吏们不会和他们讲公平;朕缔造这架战车,敲诈罪犯也好,屠戮缙绅也好,为的是让战车滚滚前行,它一经启动,便不会停止,它将碾过所有阻拦它前进的人!你,我,还有眼前这群一条腿的罗刹鬼,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被它吞噬!在此之前,我们要做惩罚者,杀一部分人,拯救更多的人,这,就是公平!你懂吗?”
吴霄默然。
这世界确实不是公平的。
寒来暑往,南涝北旱,东成西就,一片水土养一方人,齐国之大,各地地理都是不一样的,人,又怎能一样呢?
时值暮春,冻土开始缓慢解冻,城墙周边,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惩罚者站在城墙上,对着旷野上蹦蹦跳跳、艰难逃走的帝国俘虏,从容不迫举起标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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