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与邵如尘等人皆立站于阵外,看沈正贤入阵之后不久,便一挥衣袖趺坐下来,将双手交叠置放腹前,神色平和,表情宁静。
邵如尘望了一眼,这才拿手往袖中一探,取了一叠金册在手,又掐起法诀往上打去两道,旋即抛入阵中,轻喝道:“此乃证道金册,沈正贤,还不速速开了紫府!”
阵中人凝神入定,并看不见阵外如何,沈正贤呼吸平缓,却听邵如尘沉重有力的声音仿佛自天外而来,须臾间穿透耳膜,叫他不得不浑身一颤,立时顺从这一吩咐,运力推开紫府大门,将颅顶金册纳入紫府之中。
此物一经入体,便见沈正贤身前一丈之处,横展开一幅宽约九寸,长有三尺的帛书,其上空白一片,不曾有半点字符。
赵莼细细瞧着,无甚表情外露,邵如尘则气定神闲,对那阵中之人倒没有太多关心。
却只有塬游福地中,与沈正贤师出同门的几名弟子,眼下正屏息凝神,生怕错漏了一点变化。
因赵莼想要一观辩道验考,并不以此为难事的邵如尘,遂就选了一空旷地界行事,同时也未屏退旁人,故不只是赵莼能够一观,潘裕、庄辛月等若干弟子,今日也得以亲眼瞧见邵如尘所执掌的证道金册。
潘、庄二人皆在得坤殿任职,对此件宝物当是早有听说,闻此物进入修士紫府之后,便可与人神识相交,化出一道意识来,引导修士辨真证道,可以说,即便邵如尘今日不曾通过辩道验考,能与这证道金册一辨,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是以若无师门相荐,等闲弟子要想进入真传弟子验考这一关,也绝对称不上容易。
便看潘、庄二人,一个拜在长老座下,一个出身世家名门,除非是得了师门、宗族垂青,不然也得从第一道验考开始,到不到得了这第三道验考当真难说。
邵如尘眼神淡淡往身边扫过,见多数弟子皆都一副紧张神色,便抬袖招手,向几个蓝袍弟子传了话,过不多时,这几人快步而来,却是抬上几张宽背大椅,上头披着厚厚几层毛皮,倒是光色艳丽,纹路秀雅。
他迈开腿去,当仁不让取了正中座处,又甩了甩手示意赵莼同坐,言道:“辩道一考,多少是要耗费半日工夫,只等那金册评定过于不过就是,无须我等加以操心。”
赵莼笑着点了点头,便在邵如尘身旁座下,又顺着这一由头接着询问道:“还未问过长老,这真传三道验考,究竟是何等内容。”
左右也是无事,且问询此事之人又是颇受恩师赞誉的赵莼,邵如尘扬了扬手,沉稳有力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言道:“真传三考,分别是观气、问法与辩道,第一考观气最为简单,看得是弟子修为境界,以气机清正为上,不得驳杂、浮弱,气机过轻,则根基不稳,法力不厚,过重则又少了灵秀,短于法术神通之道,须万全而无一失,不偏不倚,毫无短处可寻,才能通过此道验考。
“第二考问法,问的修行之根本,即弟子自身所习之道法,我派有至法十三部,负责此道验考的长老便有十三人,由他等决定弟子是否通过,看得是弟子对道法究习得是否精深,有无踏上至正之途。”
“百年之内,先后过了这两道验考,才可请出证道金册,试问大道。”
赵莼眉睫微微垂下,这才知晓真传弟子考核,原还有时限一说。自然,此也意味着三道验考无需接连进行,之间或可筹备数十年岁月,以保万无一失。
只是这前两道验考,不可谓不难。
昭衍七书六经对应五行,同属之间既有类似,又有相互背驰之处,不同的道法便是全然不同的大道,有大开大合、至刚至阳如《大日天光叱云宝书》,亦见笃实厚重、沉稳坚韧如《无极黄庭真经》,可知道法之中,轻灵者有之,凶厉者有之,第一道观气验考,却是抛却这些表象,直探气息根本,既看修为的量,也看修为的质。
如非有亥清出手,赵莼想要过观气一考,怕也得好生筹备一番。
毕竟这道验考要看修为境界,亦不知未曾打通灵关的弟子,能否过得了这一关。如此看来,观气验考给的乃是硬性条件,便是资质平庸些的弟子,若肯潜修打磨个千把年头,多少也是能够通过的。只后面两道验考,却就不是光凭岁月能够堆得上去的了。
正是细想之际,耳侧传来一声轻呼,赵莼循声抬眼,却是塬游福地的几名弟子目光灼灼,瞧着阵中沈正贤身前帛书之上,已然有了变化。
这几名弟子中,只两名真婴,余下的弟子更是年岁不大,遇事少了些稳重,方轻呼出口,就被旁边的师姐训斥了一声。
赵莼收回目光,身侧的邵如尘已是开口言道:“盏茶功夫内就有了动静,此人的确不错,倒怪不得季宏儒肯为他做保。”
此言一出,塬游福地的几名弟子更是喜不自胜,仿佛沈正贤晋升真传弟子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了般,便卸下了不少紧张之情,转而好奇起那帛书上的变化来。
好在邵如尘又继续开口道:“证道金册,看的弟子入道深浅,不曾领悟道意之人,帛书之上便不会有任何景象,待初悟道意,半知半解,于帛书上显现出大体轮廓,即可谓小隐之相,及待道意小成,帛书景象渐有清晰图景显露,便就是显道之相了。
“到往后,还有纵横、虚实两重道相,则又高于显道。”
邵如尘看着阵中之人,点了点头道:“门中对真传弟子的要求,是至少能够有显道之相,弟子到此程度,突破通神境界的可能,就已有了五成之多。”
五成可能突破通神,此话听上去好像无甚惊奇之处,一旁的潘、庄二人却是因此心潮澎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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