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在长安城的那个夜晚,他大限将至,肉身溃散,英魂却固执的留下,躲藏自己最喜欢也是最满意的那个儿子的体内。
他确实很喜欢自己这第七个儿子。
打从心眼里喜欢。
但可惜的是他从出生那刻起便注定只能沦为他的棋子,做一个他复生所用的茧。
他依稀还记得他在夏侯麟昏迷时,一步又一步,一丝又一丝的蚕食他的魂魄。而自夏侯麟的灵魂中发出的嘶吼与哀嚎他记得那般的真切,甚至在临死的关头他还听到夏侯麟呼唤他的名字。
在夏侯昊玉的心中身为帝王这天下所有的事物都是属于他一人的东西,从一草一木,到众生性命,他想时可以肆意给予,他恶时可以全权收回。
这是一贯的想法,因此在做任何事情,无论好坏,他都从来不曾遮掩。
作为王者,理应堂而皇之。
但唯独在吞噬自己孩子性命之时,他从未与之有过半分的交流,他只是沉默着一点点将自己儿子的灵魂蚕食干净,看着他在绝望与无助中慢慢消散。
这是夏侯昊玉平生第一次生出不耻这样的念头,淡然他在内心却告诉自己这只是垂怜。
他这一生就是这样,自傲、自信亦自负。他始终坚定的认为自己所做之事皆是正确的。
这样的信念从出生那一刻便一直陪伴着他,直到方才,直到那少年的剑刺破他的眉心,这样的信念终于有了第一次的动摇。
这样的动摇并非来自口舌上的争辩,亦不是来自绝对力量的差距。
而是那少年的决意——杀死他的决意。
他在与苏长安交手那一刻便一直在思索这样一个问题,是怎样的东西趋势着少年以及他的同伴,一次又一次朝着对于他们来说近乎庞然大物的自己发起挑战。
他想不明白。
嗯,或者应该说他早已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只有拥有绝对坚定也绝对正确的信念,才能支撑起那个少年这样决然的一切。
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对夏侯昊玉自己信念的亵渎。
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是对的,绝对的对,与之相悖,那所有与他对立的事物都是错的!
他想要将这样的实事告诉那少年,动摇他的决意,但少年的眼神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坚信他的信念一如夏侯昊玉坚信自己的信念一般。
这让夏侯昊玉动摇,而这样的动摇在酝酿之后,便又理所当然的化为了愤怒。
而之后,他带着这样的愤怒,沉入了血海,迎接一次对他不同寻常的死亡。
呼!
呼!
苏长安喘着粗气,他气息渐渐变得萎靡,浮屠神剑失去他灵力的支撑再一次回归他的剑匣之中。
他的脸依然阴沉无比,他依然身处这片血海之中,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战胜夏侯昊玉,而待到他又一次复活,那么迎接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自然可想而知。
他经历无数次的险境,也不止一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他并不害怕死亡,他只是不甘,只是不舍。
因此,他沉下心来,强行平复住自己翻涌的气息,试图尽可能多的在夏侯昊玉复活之前恢复更多的力量。
虽然这样做只是徒劳,但苏长安并不打算放弃,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也是他能从一个北地的乡下小子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关键。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刀名为莫听雨(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