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清平苑监正(2/2)
作者:夺鹿侯
    它需要城内的官员、军队和百姓在死守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但目下看来,这个要求很难达到。

    知县问他怎么办,崔聪在头脑中想了无数取胜的机会,最终他深吸口气,目光坚定问道:“徐父母,我能拖住敌军半日,阁下与诸位同僚,能否将城内百姓尽数西迁?”

    徐宗贤大为惊讶,脱口而出:“尽数西迁?”

    “对,尽数西迁,城中百姓商贾向西六十里就进了固原境内,将兵器兵粮运入西南堡垒,我能在那死守待援。”

    看着城墙上众人惊愕模样,崔聪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很难同这些不知兵事的官员们解释城池攻守的问题,只得道:“镇原城周四里有余,一千七百多个垛口,我只有五百恩军。”

    这座城很高很坚固,地形也非常险要,但崔聪认为率领五百恩军携兵器粮草撤退至城西南的堡垒,即使那里没有护城河,也更容易守住。

    城池就是永固的军阵,需搭配一支与规模相应的野战部队才能最大化发挥其防守效能。

    更何况他们还有防守的目的,防守敌军是为了什么?

    “三边总督已进驻宁州,贼寇至此是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宁州已陷,落入贼手;要么贼寇不敢进攻宁州,反向缺少兵力的固原进军。”

    崔聪解释道:“我等死守镇原,城中百姓只进不出,消耗极大,城垛众多,备城门需发动民夫,被攻必破。”

    “贼兵占领镇原,仍会向西进军,固原无兵可守,到时贼兵四处抢掠,我等人人罪责极深,恐怕难逃一死。”

    崔聪说着遥指西南城堡,道:“若我死守半日,徐父母疏散百姓,将兵粮兵器存入堡垒,待百姓撤出,我亦率五百恩军进驻小堡,那座堡垒只有一百七十个垛口。”

    “何况西靠山壁,即使贼兵日夜围攻,我亦兵力充足能日夜守备,只要堡垒尚在,贼兵就不敢越我而去,据守待援,不论河谷东西那边援军赶到,都能保住固原,镇原县城没什么可被抢的,不出几日,贼寇自会退去。”

    崔聪抱拳道:“这是崔某想到唯一取胜的机会。”

    这番话听在城中官员耳中,不是那回事。

    他着眼固原州、平凉府、庆阳府三地,来设想这场战斗。

    等到战斗结束,这座城依然会回到他们手中。

    最重要的是,崔聪的本职工作是马,只要大部分马还在,城丢不丢,他都没有罪责。

    因此唯独没考虑镇原城,可城墙上都是镇原县的官员,这座城池失陷,他们的罪责生不如死。

    人们面面相觑,死守城池好歹还有忠义之名,弃城转移,就算这场仗最后能赢,他们的仕途也完蛋了。

    最先开口的是县城教谕,断然拒绝道:“徐大人,眼下城东、城北都有敌军,谁又能保证城西就没有敌军,贸然出城,满盘皆输,尚不如死守夺待援,能得一线生机。”

    户房书办也说:“城垛多,我们就征募民兵,乡民知晓忠义,自会死守。”

    徐宗贤也道:“这座城不能丢,恩军也不能走,我等只能死守,守城不在城池高险,而在城中人心,我等万众一心,贼人必不可破城;诸位若心惊胆战,这城就算固若金汤也守不住。”

    说罢,知县朝崔聪道:“崔监正,你最知兵,就以死守城池来思虑吧。”

    话说到这份上,崔聪知道自己的建议没用,而且教谕说得也有道理,万一城西也有敌军,那他的计划便无法完成。

    他便朝周围作揖道:“徐父母,诸位同僚,既已下定决心死守,我以为当下最要紧的是我等齐心,清点守军,将守军兵分五部,布置四面防务。”

    “四面各置守将一员,依轻重缓急,最急处为东门、其次南墙、再次北门、最次西门。”

    崔聪说罢,众人一一点头,他才接着道:“徐父母另率预备兵马一支于城中协调,若四面告急,则派遣援军;若城上无虞,则征募百姓、筹备粮草运送兵器,筹集木料火油兵粮粪水。”

    徐宗贤自知能耐不在军事,又觉得崔聪所说在理,便先对他点头道:“就依崔监正说的。”

    随后才转头望向身边众人,拱手作出一圈揖来,道:“诸位都听见了,崔监正是兵部的人,城池失陷,尚可将苑马带走;我等俱是地方官员,若镇原失陷,朝廷怪罪谁都跑不了。”

    当下便布置起四门防务,将最要紧的东门交给崔聪,余下三面由教谕与两名读过兵书的秀才来守卫。

    就在这时,刘承宗在城外修起的土山已经建好。

    土山比城墙还高了二尺,他登上土山以望远镜眺望,看见穿花花绿绿官服的官员们聚集在城门楼上。

    又看见城墙已摆了不少守城军械。

    心知想让这座城不攻自破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便令旗手挥旗,将城下的魏迁儿召回,叫来曹耀登上土山,把望远镜递去。

    “曹兄,你看城上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曹耀接过望远镜看看,咧嘴道:“那不是一窝衣冠禽兽吗?”

    刘承宗没好气道:“我不是让你看人,看守城器械,那些东西我没用过不认识。”

    “那一辆辆车是神机箭,城上有碗口炮,木匣子是百虎齐奔也是火箭,还有将军炮……一会你得从这下去,火箭和炮都能打到这。”

    刘承宗惊讶道:“火箭能打这么远?我在鱼河堡放过一支,飞了三十步它上天了。”

    “能,这得看怎么做的,药要压实、线要钻得又正又直,火出线后飞得就直,匠人不把药压实,又不把眼儿钻直,那就乱飞。”

    曹耀说罢转头道:“我们不知道城里火箭是怎么做的,所以小心为上,不过我看这帮衣冠禽兽都在城楼上距离不错……我试试,把红夷推上土山,炮打城门楼?”

    刘承宗估量一番距离,大概有二百余步,便扬臂对曹耀指着问道:“那个穿青袍的是知县,能不能打准?”

    曹耀把头摇得果断极了:“你给我杆追风枪我能把他毙了,叫我拿炮去瞄准一个人,未免强人所难了。”

    说着,他就招呼炮兵把红夷炮沿土山盘旋土路推上来,道:“七斤合口铁弹肯定不行,但打散子喷过去,我估计能把那一片都喷倒。”

    “喷吧,喷完东面先拿俩攻城车过桥佯攻,南面主攻。”

    片刻之后,就在城楼官员们正要散去,曹耀把他的大宝贝架设于土山,瞄准城门楼一炮轰了过去,震得整座土山烟尘荡荡。

    一时间城头大乱,护城河畔摆出一条线的炮兵阵地也发出齐声怒吼,一炮炮向城头打去,压得守军不敢抬头,浩浩荡荡的军队这才推着攻城车越过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