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记忆的碎末,开始了重组,竟编制出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真相。季礼单手撑在墙面,痛苦地捂着头,长长的低吼了一声。
“我是季礼、我是季礼、我是季礼。我是现时现地的季礼,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有我存在的世界。我…我想要的是什么……”无爱、无恨、无情、无念、无前、无后、无我……季礼什么都没有。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活多久,他并不在意。一路寻找的真相,看似重要,实际他也没表现得多么在乎。
所思者,由心。可心中所想,首先要成为一个人。季礼,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认清自己到底是不是人。
那么,或许再谈生死、真相,都没有意义。这就是2号鬼童盯上了他,却始终无法动手的原因。
2号鬼童,在等待季礼认可自己是一个人类的那个时候。只有季礼成了人,他才会有执念,才会有真正的心。
……季礼艰难地抬起了头,看着正对面的陈疏。此时的陈疏,早已不再是刚刚出现时那个硬朗随性的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全部化作雪白,脸上的皮肤却成为了纯黑色。原有的道袍被彻底融化,在身上流淌的是液体状的黑色液体,粘稠且邪恶。
“你早就死了,死在我钻进你脑海的那个梦里。是罪物塑身,苗疆利用你、欺骗你,让你在五十年后的今天,真正成鬼。”陈疏,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怎么能在五十年前的那个夜里活下来。
苗疆见了他三次,与罪物三次使用吻合。刚才陈疏的异变,简直与第四次使用罪物,令活人化鬼一般无二。
有时候,故事仅仅只会是故事。无论陈疏在讲述时,付出了多么深刻的情感加持。
但故事中的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对这个救过她的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感。
仅剩下,利用与欺骗。已经没了人形的陈疏,还保有最后一丝人性。他的声音变得诡异而危险,可说出的话却格外真切。
“我因她而死,也因她而活。若她对我说了谎,我不知情,那叫做欺骗。若她对我说了谎,我从来都清楚,那就不叫欺骗,该叫做情愿。”季礼沉默了。
他看着陈疏良久,并未急着离去,半晌后轻声说道:“她明明知道你杀不了我,却还是要你去死。这个苗疆,比我想象得还要理性。”说完这话,季礼右手上出现了一条粗壮的黑色铁链。
青铜古棺还未落地的一瞬间,他整个人扭过身子,将棺材狠狠地砸向了背后的墙面。
轰隆隆的巨响,整面墙体被砸穿,在石灰遍布之下,季礼就此离去。季礼走了,陈疏的化鬼也即将完成。
只是在他身为人的意志即将消失前,他捕捉到了季礼这句话中的含义。
在死亡的前一刻,他解开了几十年心中的郁结,在满足中成为了鬼魂。
……四十年前的夜里,女子推开了房门,月光将耳边的那串银坠照亮,像是她真的将月牙戴在耳上一样。
她戴着一张蝴蝶面具,悄悄走到了沉睡中男人的身边。看着那张酣睡的面孔,她轻轻伸出了手触碰了一下,却又立马收了回来。
面具下天生弯弯的嘴角,被她刻意收了起来,保持着平静如水的心境。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竿竹笛,贴在唇边,轻悠悠地吹了起来。月垂枝头,那笛声就如同月光一般清澈,悠扬地、自由地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命运中的相遇,并非都得善终。记住曾经发生过的美好。别去看如何开始的,亦别管怎样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