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一条颠倒本末之计,明面上说,收一点税是为了降低警惕性,但实际上或者收税才是真正的目的。
十分之一的税率看起来并不高,但是江南道这么多的县,你抽十分之一、我抽十分之一,那就是一笔大数目。
如果凑巧这条商路特别长,路过了十个县,那就是十成的税收,相当于将货款再收了一遍,直接将货物的价格提高了一倍!
这样谁还肯把东西吃力不讨好地送到临海县?
就算送来了,萧文明用这么高的价格收购再销售出去的话……
不赔钱就不错了,想要赚钱便是难比登天!
并且收上来的银子,直接送到江南道衙门里去,那就相当于送到了他桑淳元的手里,又是一条敛财的妙招。
要说桑淳元收这么多税上来,而没有半点私心,萧文明肯定是不相信的。
第三条,那就是此事涉及甚广、甚深,不但牵涉到倭寇,而且还牵涉到白炎教,不可小觑。而江南道各府县的文官,有不少是从外地来的流官,难保他们不与倭寇或白炎教有所瓜葛。
因此反而不及土生土长的屯田所千户、百户,来得可靠有用。
所以,相关的细节,接到命令的屯田所的军官,是不能向本县本地的文官通报的。
这一点切切务务,一定要做到保密。倘若有走漏消息的,一旦被桑淳元知道,便要以军法论处。
这一条想的是足够周全了,虽然执行的效果未必能够尽如意,但至少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努力将知晓的范围限定在了最小的范围。
并且曹瑞还介绍说:“这份书信走的并不是寻常的朝廷驿站,而是由江南道衙门亲自派人送下来的,做事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而桑淳元千算万算,却是百密一疏。
他没有料想到,曹瑞同萧文明的关系那样密切,甚至敢冒着违反军规的风险,也要将情报通报给萧文明。
萧文明拿着曹瑞的书信,足足看了有两三遍,气得手都不停地发抖,忍不住叫骂:“好一个桑淳元!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惹到老子头上?老子是奉旨同倭寇通商的,轮得到你多嘴多舌?”
曹瑞唯恐萧文明一时气愤把这份书信给撕了,赶忙收了回来,还从旁劝道:“萧大人,这事做得固然是阴损了一些,可他毕竟是江南道的主管大人,也确实是在他职责范围之内,倒也无可指责……”
“什么职责范围!他就是故意来找茬!”萧文明正在气头上,虽然知道曹瑞是帮着自己的蛋,也忍不住同他争辩起来,“他的书信上写得好,要查缉同倭寇通商时的违禁物品和不法人员。这事要是落实下去,那我萧文明便负有首要责任,那为什么所有的千户、百户都通知到了,甚至都已经开始行动了。偏偏我这里还没有收到书信?”
“这个……这个……大概、可能是送信的人途中延误了吧……”这句话连曹瑞自己都不相信。
萧文明冷笑一声:“哼!曹千户镇守着洋湖,这两天可要多加小心,多派人在湖面上巡视一下,看看送信的人,是不是跌进湖里淹死了……”
话说到这里萧文明还不解气,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淹死个送信的人算什么?怎么不把桑淳元这厮给淹死了?”
在书房里旁听的姐姐萧文秀听弟弟的话越说越是过分,赶忙劝道:“老弟,你好好说话。桑大人毕竟是江南道总宪大人,不能不尊敬一些。”
“尊敬什么尊敬?”萧文明难得驳了姐姐一嘴,“俚语说得好,夺人钱财,有如杀人父母。这个桑淳元明目张胆从我头上刮钱,那就是我的仇人,我骂他几句还算是轻的!”
萧文秀眉头一皱:“这些话,你私底下说说得了,当着曹大人呢!他是客人,怎好这样口无遮拦?”
曹瑞对萧文明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的脾气多少有些人来疯,越是劝就越是着急,有时候将它甩在一边,让他冷静冷静,他反而自己把气消了。
于是曹瑞说道:“通风报信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萧大人是聪明人,是不会出卖我的吧?我也有言在先,凡是经过我吴江县地界的,只要是给大人的海港送货的我一律放行。”
曹瑞这话就很上道了,同时也给萧文明提了个醒:“曹千户居然有这份心思,那我还有一个请求,或许会给曹大人带点麻烦,还请曹大人能够答应。”
萧文明行事这样高调,他既然说有麻烦,那这麻烦肯定小不了。
曹瑞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咬牙说道:“萧大人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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