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的盛太宗……说话还挺啰嗦的。”
陆沉在心里想道。
他走下城头,杨玄策跟班似的黏在后面,一口一个“师兄”,喊得颇为亲近。
过了不久,魏玉山神出鬼没,把一颗披头散发布满血污的头颅丢在地上。
“那窦三郎真是个废物,听说他二哥死了,吓得从马上滚落,裤子都给尿湿了……就这成色,还当响马?”
陆沉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窦武脑袋,轻声道: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寻常人家。就像燕天都、燕明诚、燕寒沙他们父子皆是禽兽,但燕平昭却还算个人。”
魏玉山点头,似是同意这个说法,随后对杨玄策说道:
“把这玩意儿给你二哥,饮马川本是乌合之众,现在没了领头的,必然骑虎难下。让赶来的援兵加快速度,若能堵住尾关,拿下几百颗响马首级当功劳应当不成问题。”
杨玄策哪里懂得这些,但他知道打不过面前的黑炭老头,所以乖乖捡起头颅。
“这傻小子叫你师兄?怎么回事?”
魏玉山毫无高手风范,学着自家徒弟坐在青砖台阶上。
“魔教传人的名头不可能瞒太久,杨贞道这人很谨慎,看似仗义疏财,门客众多,但很难轻信于人。回到凤翔府,他肯定会暗中调查。”
陆沉想得明白,思路清晰。
“杨洪也是如此,杨贞道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四重天高手,肯定要生疑。在此之前,徒儿打算把更多人拖进来,师尊你收杨玄策当个记名弟子,你是魔教中人,他就是魔教余孽,杨阀怎么洗脱?”
“就算杨洪心狠手辣,宁愿舍弃儿子,可他不怕给王、齐两家发难的借口?就像灭掉燕阀一样,再来一次?”
魏玉山已经见怪不怪,不再把陆沉当成七岁稚子,思忖片刻,颔首道:
“乖徒弟思虑周到,门阀重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卖掉咱们,换取其他的好处。但有这层关系在,杨洪会更慎重。”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给为师作了一句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写得极好!简直是为我量身定造!很合我的心意!”
陆沉笑了笑,也没避讳。
直接把前后几句给补全,运劲发力,徒手刻在旁边的砖石墙壁。
如同刀砍斧凿,深入寸许。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想不到我魏玉山的徒弟,竟然还有惊人诗才!”
魏玉山拍手叫好,极为满意。
陆沉微笑以对,他也不是头一回做文抄公了。
当年在天南道宗,没少“借”过古人先贤的诗词著作。
……
……
大盛。
天命宫。
陆沉睁开眼,窗外流泻一丝微光。
抬头看去,天边大亮。
“真是像极了上辈子熬夜通宵打游戏……有种恍惚的感觉。”
陆沉收敛思绪,右手摩挲腰间的惊神玉佩,轻轻叩击。
他如今不再是鼎炉之身,而是天命六脉副宫主。
两者待遇,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作为近侍总管的中年女子候在门口,姿色艳丽的八名侍女鱼贯而入,端着清水、香茶、手帕、衣物款款上前。
陆沉表面淡定,若无其事,心里却有几分不自在。
此前他在天南道宗,可没享受过这样的日子。
那时候年纪还小,生活起居都是言师亲自照顾。
“奴婢为副宫主更衣……”
“奴婢服侍副宫主沐浴……”
长相颇为相似的一对并蒂莲,纤纤玉指搭在陆沉的肩上、腰上,俏脸含羞带怯,显得很是动人。
他也没有抗拒,清水洗脸,香茶漱口,手帕擦干。
然后被细心服侍,入浴更衣。
一方宽阔水池,那对并蒂莲坐在边上,为陆沉擦拭身体。
另外几个,倒酒、奏乐各司其事。
半个时辰后,陆沉终于弄完。
换上一身黑底金线、尽显尊荣的长袍。
里面是月白中衣,系玉带,戴金冠。
这份姿容气度,看得那些侍女为之一愣,竟有些目眩神迷。
“难怪宫主……要收其为鼎炉。”
饶是年近四十许,见过大风浪的近侍总管也险些呆住。
先天道胎之体的无双仙姿,一旦不受遮掩,足以叫任何人心生热切之念。
“今日何有什么大事?我看山上山下热闹得很?”
陆沉运起《潜龙九形》,略微隐藏几分仙姿风采,省得被侍女、仆役偷偷打量。
“自然是副宫主您的拜师大典,天命宫寰宇钟一响,大盛江湖纷纷来贺。”
近侍总管笑吟吟道。
“原来如此,这些都是送来的贺礼?”
陆沉立在阁楼上,远远瞧见广场上人流如龙,不知道多少口红木大箱子被搬进库房。
“没错,本来该运去摩天峰,可宫主吩咐过,既然是庆贺拜师大礼,这些珍稀之物自然就归惊神一脉所有。”
近侍总管说道。
“我这是傍上大款了?”
陆沉要来礼单,粗略扫了一眼,感觉像是看到金山银海。
“嗯?这一行划了线?还特意标注宫主喜爱之物?什么意思?”
近侍总管连忙凑上来,解释道:
“副宫主有所不知,宫主她对于二十代祖师极为尊崇,但凡有人寻见圣君手书、真迹、或者记录其人其事的野史杂谈,只要献上必会受到重赏。”
“好像是凤翔府兰亭郡的一个帮派,他们绝龙山的头尾关发掘出了圣君痕迹,千方百计托人找关系,才送到天命宫,就等雪茶姑娘禀报给宫主,好鉴别真伪。”
凤翔府?兰亭郡?绝龙山?
陆沉眸光微微一滞,带有几分惊疑之色,半晌后才问道:
“我可以瞧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