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斤
中庭的厮杀声顺着夜风传到后宅。
裴越已经回到书房, 院中的三具尸体被抬了出去,那些手执连弩背负长弓的将士们就像之前那样继续潜藏在暗处。经过几次大战之后,这些将士早就能做到令行禁止, 即便此刻中庭那边的战况十分紧张, 也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甚至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他们就像沉默的雕像, 不动如山地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书房内烛光明亮, 宽敞的空间内摆着一张长桌, 上面是裴越自己做的简易沙盘。
整个荥阳北城都在这座沙盘上, 从刺史府到钦差行衙则是重点突出的区域。
裴越皱眉望着沙盘,心中在反复推敲琢磨。
旗山冲之战结束后的当晚,他和叶七在山坡上相依相偎,叶七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他却苦思冥想整整一晚上。
他不断地推演着复仇的每一步计划,竭尽全力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
返回荥阳路途中的表演,荥阳城外的京观,府衙门前的人头,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今夜的引蛇出洞。
邓载端来一杯热茶,放在长桌边缘,恭敬地说道:“少爷,中庭之敌已经被我们的人围住,他们应该是西吴在灵州的奸细。”
裴越握住茶杯,微微皱眉道:“陈希之没有出现?”
邓载摇头道:“目前没有。少爷,陈希之太过狡猾,而且在旗山冲实力大损,恐怕她早已潜逃,不会再来趟这潭浑水。”
裴越冷笑道:“陈希之是个特别骄傲的女人,所以不喜欢走寻常路。你以为她要拼命,她说不定就会逃走,就像当初在横断山里,她损失了七八百人。但你要是以为她会远走高飞,她肯定会藏起来埋伏你,因为这样会让她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邓载不明所以地问道。
裴越眼神愈发冰冷,说道:“你还是不太懂女人。陈希之虽然很厉害,可终究还是个女人,而且是自尊心特别强烈的女人。当初在京都的那些事,我算是突然搅局的人, 她就算败了也能安慰自己。可这次灵州,她一直想得都是算计我,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觉得她能咽下这口气?”
邓载微微一惊,低声道:“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何不和那些西吴人联手?”
裴越看着沙盘上的刺史府,冷声道:“她会在意西吴人的死活?她连自己人的死活都不会放在心上。她现在应该藏在某个地方,等我解决掉西吴人之后,她再利用我们松懈的心里,来个出其不意的绝杀。”
邓载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负责盯着行衙后方的一名亲兵快步跑进书房说道:“少爷,贾成回来了,还带着数十名陌生人,他跟我对过口令,说那些人是刺史府派来的援兵。”
纵然贾成现在很受裴越的看重,但是亲兵们却不会在意这些,他们眼中只有裴越一人,也只会听从裴越的命令,在没有得到准许之前自然不会将那些人放进来。
“多少人?”裴越平静地问道。
“大概五十多人,晚上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亲兵老老实实地答道。
裴越微微颔首,对邓载说道:“你替我去看一下,如果真是刺史府派来的援兵,就让他们去左侧营地保护石炭寺的官员,这里不需要他们。”
“是,少爷。”邓载拱手行礼,然后领命而去。
然而他才刚刚走到书房门口,裴越忽然开口道:“等等。”
邓载立刻止步,转身望着他。
裴越眉头微皱,忽地将沙盘上刺史府的标识拔出来,随意地扔在长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