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只是道民,不过看年纪应该跟着姜大真人的时日不短了,一边应着一边转身去了。
齐玄素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省却了一番工夫,也证明这小子的确跟姜大真人关系不浅。
不一会儿,通报之人回来了,说是姜大真人有请。
赵永诚笑道:「我刚刚见过老爷子,就不跟着进去了。」
齐玄素与赵永诚作别,这才跟随道民进了姜大真人的宅邸。
老道民在前面引路,齐玄素跟在后面,走得很坦然,虽然不张狂,但也谈不上战战兢兢,更不会看什么都觉得大有深意。
齐玄素年轻的时候,其实挺信这一套的,诸如挂了多少个灯笼有什么寓意,走廊的长度坡度有什么讲究,多少级台阶有什么深意等等。后来他明白了,如果跟风水没关系,那么都可以归结为四个字:「故弄玄虚」。
神秘性和神圣性总是不分家,搞神秘,故作高深莫测,有助于竖立神像,十分唬人。
同理,若是有人总是不说人话,总是说一些看似很高端的话,也可以归为此类。虽然大人物们的确会打谜语,但不会一直打谜语。就好比天师,他只在关键时候跟齐玄素玩谜语,平时也是正常说话。
姜大真人刚刚接待完客人,齐玄素刚好无缝衔接,所以进了正堂就看到姜大真人已经坐在这里,倒是不必等了。
这次拜会格外顺利。
齐玄素郑重见礼。
姜大真人示意齐玄素不必多礼:「天渊,你怎么来玉京了?不会是专门来玉京拜访我的吧?」
齐玄素顺势说道:「不瞒大真人,我来玉京的确是另有原因,今天拜访大真人也是有一事想要请教大真人。」
姜大真人道:「但说无妨。」
齐玄素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的老上司东华真人想要收我为徒,我不知该如何抉择,大真人德高望尊,乃是我道门之年长者,所以想请大真人为我答疑解惑,指一条明路。」
齐玄素来之前就仔细想过了,如果他拜师东华真人,必然是道门皆知,那么保密与否的意义并不大。
姜大真人皱眉道:「你不是有师承吗?裴玄寂这是要依仗权势强抢别人的弟子?这可是大忌。按照道理来说,他不会犯这样的失误,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大真人洞察幽微,一语中的,这里面的确有隐情。」齐玄素的态度十分谦恭,「最近出了一些事情,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我那死去的师父齐浩然大有蹊跷,于是冒险开棺验尸,发现只有一口空棺,还有一把兵解留下的长剑,疑似是一位尸解仙,而我道门现存的仙人中并无尸解仙。于是我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了东华真人……」
姜大真人已经听明白了:「所以东华真人就顺势提出收你为徒,他倒是会捡便宜。」
齐玄素不好接话,只好沉默。
姜大真人继续说道:「我在道门做高品道士超过一甲子的时间,也算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外人潜入道门并非稀奇事,紫光真君的事情只是最出名,而非孤例。甚至道门高层出现叛徒,也曾经有过。如果你的师父齐浩然果真是这样一个外人,隐藏身份,图谋不轨,那么最受影响的不是旁人,正是你。」
齐玄素一怔。
姜大真人一针见血道:「真要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你师父是女干细叛徒,你是什么成分?你被捧上高位,是不是有外部势力在暗中支持?金阙要不要对你展开调查?也许,你可以说清楚,最终证明清白,保住你现在的位置,可发生了这种事情,影响之恶劣,你以后再想更进一步,那就是痴人说梦了。陈书华为什么要冒险炼制‘长生石?根子上的原因暂且不说,直接原因是她被限制使用,这辈子止步于首席副府主,这才铤而走险。」
齐玄素深吸一口气:「正因如此,所以才要请大真人为我指一条明路。」
姜大真人道:「你为人如何,我还是略有所知,当得起一个‘清字。说你是外部势力捧起来的,我是断然不信,难道我们道门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是张拘全、王教鹤、陈书华之流,还不如一个外部势力捧起来的人?天师、地师、慈航、东华、清微,还有石大真人、兰大真人以及我这个老朽,都没看出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你问我,那我便说一说自己的看法。你立刻将此事上报给裴玄寂,不隐瞒,这是对的。我们先不谈原则问题,从自保角度来说,自己揭开盖子总好过别人揭开盖子,因为揭盖子的分寸把握在你的手里,解释权和主动权也在你的手里。关键是揭开盖子之后应该怎么办。」
齐玄素不敢多言,只是以求教的谦卑姿态望向姜大真人。
姜大真人道:「第一,不要承认错误,因为你是清白的,没有任何错误。第二,划清界限,证明自己在过去不知情。第三,强调检举揭发,不但无错,反而有功,是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