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源志在必得的笑容陡然僵硬,面色立变:「怎么会?」
藏传密宗讲究锻炼念力,凝聚心神,沿七脉三轮,凝结出一枚枚佛门舍利,外在的显现就是金、银、琥珀、珊瑚、砗磲、琉璃、玛瑙七宝诸相。
之前这位密宗法王,只能化出三宝,就已是一等一的强者,此时周身居然有六宝浮现,光明无量,一道尚且模糊的法相已然端坐身后。
以此法相为基,也可轮回转世不失本性,重换皮囊再世续修,是为活佛。
乔源震惊之际,瞬间消失在原地,却是被那恢宏的光辉直接震飞出去,人在半空,就已经听到麾下的弟子发出惨叫。
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紧接其后,本来山穷水尽的藏僧瞬间爆发,居然人人都展现出了舍利子的光辉,如有神助,打得白莲教徒吐血败退。
这里的转折引起了蒙古将领的关注,俺答汗的义子托克托皱起眉头:「问一问那里怎么回事?乔天王是否需要相助?」
「该死的,这藏僧竟藏着如此手段?」
即便没有蒙古军队给予的压力,乔源也扛不住密
宗法相带来的强大威压了,使出最终杀招:「祭祀圣母!」
白莲弟子齐齐高喝,那坚定虔诚的声音,生出一股众志成城:「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哼!」
不过这些白莲教徒万万想不到,藏僧是真的有神助,还是他们最熟悉的神。
无生老母位于上空,双手虚虚下压,神力注入密宗僧人体内。
相助敌对的藏僧,造成生死间的压迫感,目的正在于要逼迫祭祀,让李彦得以洞察白莲教的邪法。
当然付出的代价也很严重,无生老母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郁,一缕缕清晰的黑气涌入这位的神体内,然后又带出神力,白莲教徒个个得了后精神大振,语气愈发虔诚:「怜我世人,圣母降世!」
李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确实是邪祭,强行注入污秽,强行窃取神力,也许单个的量很少,但长年累月,积少成多之下,就实在可怕了,阁下能坚持到现在,令人钦佩。」
无生老母不是来听夸赞的,沉声道:「神医可有化解之法?」
李彦继续分析:「百姓祭海,因为龙王爷许久没有显灵,内心不再虔诚,无意间将污秽通过信仰带入神佛体内,而白莲教徒就是对污秽加以利用。」
「我目前所见,对污秽不再排斥,反倒予以接纳的,就是倭国,或许两者的幕后存在着关联……」
「阁下是什么时候正式生出神智,开眼看这个世界的?」
他的话题跳跃太快,前一刻还是白莲教与倭国都是开放怀抱,接纳污秽,下一刻就变成了极为敏感的问题。
换成以往,无生老母不会告知,现在则顿了顿,回答道:「十五年前,吾自罗教苏醒,睁眼看这个虽不美好,亦有希望的世界!」
李彦道:「这就很古怪了,你看那为首的白莲教徒,他祭祀无生老母的时间,恐怕接近了三十年。」
无生老母的目光落在乔源身上:「这个年岁如何得知?」
李彦道:「就跟树木的年轮一样,祭祀的深浅与年岁,是可以判断的,从黑气的交互入手……」
通过传授的方法,无生老母观察一番,发现确实有那么长的时间,语气里不由地透出愤恨:「邪贼图谋,苦心积虑!」
「这个发现,其实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李彦转向她模糊的面庞:「阁下自始至终,都没有面目么?」
无生老母道:「罗教不重祭祀,吾自无面目。」
李彦道:「那么有个问题就难以解释了,既然罗教不重祭祀,白莲教又苦心积虑地抢先一步,阁下为何还能生出反抗白莲教的心思呢?」
无生老母一时间不明所以:「此言何意?吾乃罗教神祇,为何不敢反抗白莲邪教?」
下方的祭祀风风火火,白莲教徒高呼圣母之名,重新与藏僧斗得旗鼓相当,李彦以此为证:
「白莲教在信仰祭祀上确有独到之处,且不说罗教这个新兴了只有五十年不到的教派,就算是道佛两派,都不比这个秘密宗教会蛊惑人心。」
「如果白莲教是后动手的,阁下有着罗教信徒的支持,尚且能反抗一二,可白莲教早在三十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就关注到你,先下手为强,至今却未能功成,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无生老母难以解释,只能道:「可吾确实撑住了!」
李彦的声音肃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或许无生老母早就属于白莲教,仅仅阁下以为不是罢了,正如净坛使者菩萨认定太阴神力降世,阁下同样矢口否认……」
无生老母声音沉下:「吾所言句句属实,神医不信?」
李彦叹道:「不是不信,你确实没有说
谎,但认知的事情并非真相。」
「我举一个例子,还记得杭州之时,锦衣卫寻到一位妇人罗氏,育有三子两女,皆未夭折,是有福之人,最终你育化显灵,降临到了这位妇人身上,与我们沟通么?」
无生老母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道:「当然记得……」
李彦道:「对于你们两者之间,你是主导者,罗氏不过是神降的一副「躯壳」,但你没有隐瞒罗氏,她深感荣幸,已经成为了你坚定的信徒。」
「假如你仅仅是神降,反倒故意加以屏蔽,「躯壳」也就不会有相关的记忆,对于发生的一切,是否会产生认知上的错误?」
无生老母沉默了。
李彦轻轻叹息,揭开残忍的事实:「看来阁下明白了,某位存在与你的关系同样是如此。」
「无脸的神灵,适合隐瞒,同样也适合塑造,可以变成任何想要的模样。」
「而你根本不是无生老母,仅仅是神降的「躯壳」,却如器灵般生出了神智,也生出了反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