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零八章 以后再也不要称职务了……(1/2)
作者:兴霸天
    严府内宅。

    退婚书掉在地上。

    严嵩用慢吞吞的语气,讲述起了严世蕃入天师府后,外面发生的一切。包括鄢懋卿和罗龙文的险些获罪,包括他入宫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提议要将自己的独子杖责流放,包括徐府以妄冒之因,免除婚约。

    自始至终,严世蕃都跪在地上,默默聆听。

    到了最后,那始终昂起的脑袋终于低了下去,缓缓开口道:「此次严党险些分崩离析,确因我而起,孩儿知罪了!」

    眼见他并没有大吵大闹,欧阳氏松了口气,严嵩眼中的忧虑反倒更甚:「你待如何?」

    严世蕃仅仅沉吟了片刻,就有了具体的目标:「先弄清楚,对付我们严党的幕后主使是谁?这个深仇大恨结下,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听到父子俩开始谈正事,欧阳氏准备避开,严嵩却握住妻子的手,不让她离去:「你接着说……」

    严世蕃道:「我初听此事,以为又是清流上奏弹劾,但污蔑鄢懋卿和罗龙文通倭,那就不对!」

    「清流沽名钓誉,瞻前顾后,不敢轻易动用这等手段,也没有这般能力,短短十数日间打通关节,连真正的倭寇都找来…」

    「不是清流,定是不择手段之人为之!」

    严嵩道:「你怀疑谁?」

    严世蕃分析道:「能办成这件事的并不多,孩儿怀疑两伙人,一伙是由李时珍策划,胡宗宪执行!」

    「倘若我此番突患恶疾,是李时珍故意为之,那他定知这等病症,找遍京内名医都是无用,最终只能求到天师府上。」

    「此前种种都是欲擒故纵,包括我在其府邸中,所见的倭国忍者,也是一场戏,为的是遮掩胡宗宪于前线调来的倭寇证人,颠覆我严党….」

    严嵩缓缓摇头:「不太像此人为之。」

    严世蕃道:「孩儿也觉得不太像,如此作为,只为保住胡宗宪在东南的地位,过于冒险,此人自入京以来,得陛下赏识,让道门归心,所用的可不是这种小把戏。」

    严嵩问:「那你还怀疑谁?」

    严世蕃目光一冷:「赵文华!」

    严嵩怔住:「元质?为何是他?」

    严世蕃问道:「鄢懋卿和罗龙文出事后,赵文华在做什么?」

    严嵩道:「他近来深居简出,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他凭什么能安然无恙,置身事外?」

    严世蕃冷笑着环视四周:「赵文华是爹的义子,我严党的核心,每年都能在这里给爹拜年的,又下过东南,与倭寇接触得最多,鄢懋卿和罗龙文都通倭了,他却一身清白,岂不古怪?」

    别小看这间屋子,自从严嵩掌枢内阁,担任首辅那一年起,由于嘉靖不开朝会,群臣无须到太和殿去朝拜,每年大年初一的清晨,严党在京的一批核心大臣,都到这里来给严嵩拜年。

    ….

    得此荣宠者,大部分外放了封疆,少部分去了南京六部九卿任职,也有些则因眷宠已衰,被排挤出了核心,每年来的都有变换,可谓年年初一年年拜,你方拜罢我登场。

    而赵文华就是其一,哪怕他在严党内部,开始大权旁落,逐渐边缘化,但对外,他依旧是身居高位的朝廷重臣,让无数官员咬牙切齿,又心惊胆战的存在。

    因为相比起鄢懋卿的阴毒、罗龙文的谨慎,赵文华还喜欢抢夺他人功劳,此前也去过东南,就是去抢张经和李天宠的抗倭大功。

    如果要定一个私通倭寇罪名,赵文华无疑是更合适的人选,然后才是严党的其他人。

    现在却越过了他…

    毋须任何证

    据,严世蕃念头一动,就怀疑起了赵文华。

    严嵩原本没有往那方面想,但听了这一针见血的分析,就知道那位孝顺的义子,还真的有巨大的嫌疑,老眼中终于浮出了难得一见的伤感:「真是想不到的……都说人心似水,可水是往下流的,人心总是高了还想高啊!」

    欧阳氏则低声道:「老身不知朝堂政事,但元质常常入府,关系到家中安宁,在这个关头,只是怀疑的话,可别冤枉了人。」

    严嵩心里已经给赵文华判了死刑,无论是不是他,从严世蕃将怀疑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这个义子就留不得了,可欧阳氏既然这么说了,还是道:「找一找证据吧!」

    严世蕃毫不迟疑地道:「要寻证据不难,看看刑部牢内,那倭寇证人的下场便知。」

    「如果是李时珍、胡宗宪为之,那便是谋定而后动,早就算计好了的,倭寇肯定问不出什么,毋须担忧。」

    「倘若是赵文华,那就是仓促为之,那个倭寇证人身上必然有线索,怕是活不了,要杀之灭口的!」

    严嵩默默点头,在处理具体事务上,这个儿子总是让人放心。

    可恰恰是因为这些方面太让人放心,别的方面就让他揪心,尤其是接下来还涉及到具体职务。

    严嵩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却又不得不说:「你未经科举,即入仕途,工部侍郎的位置,是有些不合适的…」

    严世蕃眼角轻轻抽搐了几下,缓了缓道:「辞呈我会递交,只是我可以辞去工部侍郎之位,但严党不能吃这个亏!」

    严嵩凝眉:「你觉得哪些人可以动一动?」

    严世蕃显然是早就打好了腹稿,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让鄢懋卿任刑部侍郎,罗龙文任通政司使,万寀任大理寺卿,路楷入御史台」

    严嵩默默听着,权衡着利害关系,片刻后竟点了点头:「好!很好!」博弈与妥协从来都是政治的一体两面,相辅相成,起起落落,严世蕃既然被打压下去了,那么严党的其他官员上位,也会在嘉靖的默许之中,毕竟国库空虚,还需要严党扒拉银子。

    ….

    严世蕃的选择也有考量,提拔的都是没有退路的,比如换成别的党派,肯定会放弃的鄢懋卿和罗龙文,但严党恰恰用这两头恶狗,保证指哪咬哪所以最后的名单,一个都不用改,严嵩是欣慰的,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这个家,还是要靠你撑着!」

    他年老力衰,就一个独子,严氏第三代又没有什么特别成器的,严党这艘大船,在具体执行层面,终究还是要由严世蕃来掌舵。

    当然,很多事情已经大不相同了。

    以前的小阁老,在台前威风八面,风光无限;

    此后的严世蕃,就只能藏于幕后,低调为之。

    所以严世蕃并无半分喜悦,极为冷淡地道:「我自己惹出的祸事,自要解决它……父亲,母亲,孩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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