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工人们都早早起来,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也是他们要离开的日子。
“老叔,要是这活计能一直干下去就好了,娃儿都胖了,天天都有饱饭吃。可惜就干了两个月。”
“小三子,你知足吧,要是赶上往年,一家人还不知道能有几个过冬呢。至少这两个月的工钱要是换成玉米面都够一家人两年的嚼谷了。”
“老叔我知道,我不是贪心,就是怪自己没本事,船厂招工没招上,咱就是有一把子力气,干不了精细活计,唉!”
工人们嗡嗡的议论着,多数都是舍不得这份活计。
看到厂长和总工程师出来了,马上就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这是厂里的规矩,领导来了不许喧哗。
茗烟看着这些工人,懂事的让人不忍心,老爷常说工人和农民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有纪律,服从管理,是最好的士兵来源。
这些人只是干了两个月的活计,就自动、自发、自觉的按照厂里的规定行事,每个人都很珍惜这个机会,干活都很卖力。
茗烟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
“诸位,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昨天才把船坞清理完,耽误了大家过年,非常的抱歉。”
下面一片嗡嗡声,大概都在摇头说拿钱上工天经地义之类,不怪东家之类。
“这段时间,大家家庭困难的有很多人预支了工钱和粮食,这个都有记录,一会呢,都到财务那里按照各个大队去排队领取剩余的工钱,想要粮食的拿好提货单,去库房排队领粮食。”
下面又是一阵兴奋的嗡嗡声,这家船厂一向言而有信,他们基本都预支过工钱和粮食,这些流程都熟悉。
“现在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们趁着都在都听听,等领完了粮饷,都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有意的半个月内回来报名,过了半个月就算自动放弃了。”
茗烟这句话一说,下面立刻嗡嗡的议论起来,这些工人虽然没有文化,但都不傻,一听这意思似乎又要有什么活计了。顿时都兴奋了起来。各个大队中队小队的队长纷纷呵斥,让他们安静。
这些队长都是内定留在船厂当工人的,他们都在积极的维持秩序。
“咱们船厂的东主老爷,是锦衣卫千户官,还是遵化卫指挥佥事。”
下面顿时又是轰的一下子,他们早就觉得东家可能有背景,因为从来也没有胥吏来这里找事儿,吃拿卡要的。
别的买卖都疲于应付这些奸猾难缠的小吏,这里从来就没见他们来过。
其实也不是没来过,有不开眼的来找事,直接让小娘皮的人给拎到东厂在这里的暗桩好顿收拾,就再也没有人来找事儿了。
谷</span> “咱们这个船厂既然造船就需要好木材,这个大伙都知道,北边有个地方叫奴儿干都司是咱们大明的故土,后来因为太远管理不便就放弃了”
陈三不解的问道:“老叔,这奴儿干都司是啥地方啊”
陈祖望在登莱水师当过兵,在海上飘了二十多年,后来儿子替役了,他就回来打打零工安度晚年,在陈家人里算是见过世面的。
“这地方全名叫努尔干都指挥使司,是个省级的军事单位。永乐七年设立,宣宗时候废弃了。从海上能去,我年轻时随水师去过一次,要走半个月。”
“这么远啊,坐船半个月呢。”
茗烟继续说道:“在图们江口附近有个半岛,半岛的南端有个港口,叫海参崴。咱们船厂准备招收一批伐木工人,到那里去砍伐白橡木,用来造船。愿意去的,基本月薪一个月一两银子,另外伐木有计件工资。每砍伐一立方尺木材就给一枚纯铜钱。那边都是千年老林子,一棵树少说也有五十尺。”
下面立刻又是一顿议论纷纷,显然被这个待遇给惊到了。保底月薪一两银子就吓死他们了,伐一棵树还有一钱银子,这要是一天伐一棵树,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的计件工资。加上底薪就是四两银子,一年五十两。
天啊!,这不是发达了吗,还愁什么一天两顿饭啊。干几年就可以回天津买地了。以后老了出门也是牛羊田地,回家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多美的日子啊。
“老叔,老叔,咱们都去吧,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陈三激动地直打摆子,差点没当场脑血栓。
“瞎激动个啥,你懂个屁,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遍地的老虎和黑熊,还有比建奴凶残十倍的野人女真。野狼一群一群的。”
“啊!这么可怕,那他们还要去。”
陈祖望今年五十岁了,经历过的事情多,叹了口气,说道:“小三子,你不知道啊,那里遍地都是宝藏啊。河沙里能淘金,河蚌里有东珠,连猎鹰都是海东青啊。棒打狍子瓢蒯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山上有人参,貂皮、榛蘑、猴头菇、松子。他说的那个叫海参崴的港口,特产寒带的海参,十几年才长一寸啊,吃了和人参一样大补啊!漫山遍野的鹿群,有煤有铁,有铜有银,那土地肥沃的啊,黑的冒油,抓一把能攥出油来。嘿!好地方啊。”
陈三都听傻了,这不是人间天堂吗。
陈祖望看看他那流口水的傻样子,冷笑道:“地方再好,你也要有命活下来啊,那里就是建奴人少都不敢过去的地方,可见有多可怕。那里的野人都和野兽一样挣命,才能活下来。冬天冷的能把钢刀冻裂,你撒一泡尿,落到地上就冻成了冰柱。”
“啥,这怎么可能,”陈三瞪大了眼睛,这台也太不可置信了。
“不信,陈老七说话不利索,咋个弄球的,就是当年在他说的那个港口,非要吃冻梨,那玩意看着是个梨子,可冻得跟石头一样硬,拍后脑勺上能把脑浆子打出来,那玩意儿要用冷水泡然后捞冰,啥时候没冰了才能吃,他直接上舌头一舔,把舌头粘上了,冻在上面了,嘿!浇了两壶热水才从舌头上拿下来。差点没把舌头冻掉了。”
“啥,七爷爷说话不利索是因为这个,他咋从来没说过啊。”
“说个屁,儿孙满堂好意思说吗,说年轻时贪嘴,差点没哑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