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泼皮,以前林百户还在的时候,他们哪里敢如此放肆?堵在门口非要索取银钱?”
“依我看也是活该,林碌没死之前,他老爹那三十家肉铺怎么来的?强取豪夺,害得多少屠户家破人亡?”
“现在人没了,靠山也没了,留下妻妾遭人欺负,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什么风凉话?大娘子平时乐善好施,谁没有受过她的恩惠?林碌是恶人不假,可勒索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你真个仗义,为何不去跟那些泼皮讲道理?救一救这个老和尚?”
“……”
那些看客七嘴八舌,声音嘈杂,就是无人站出来主持公道。
“让一让。”
纪渊起了凑热闹的心思,伸手拍了下前面那人的肩膀。
“哪来的狗……是北衙的官爷啊!小人眼瞎,刚才没瞧清楚!”
满脸横肉的屠夫扭头就要骂人,见到那身浓墨似的云鹰袍,后半截话连忙咽进喉咙,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那你现在看明白,可不可以劳烦挪个脚?”
纪渊并未追究,只是轻声问道。
“好嘞,好嘞!都他娘的闪开,没见着北衙的官爷在此么?”
那身材矮壮的屠夫不止让出位子,还狐假虎威似的卖力吆喝。
人群好似被劈开的浪潮,自动往两边分开。
只见一帮短打衣衫,踩着草鞋的青壮,腰间别着牛耳尖刀,正高声叫喊道:
“林家大娘子,你公公白纸黑字写好了,欠下赌坊八百两银子,要拿长顺坊东街的五家肉铺来抵,你莫非还想不认?
再说了,府里就算没个男人顶事,也不必找个老和尚,他挡得住小爷一拳么?”
为首的青壮剃短发,头顶长了大片癞子,脸上额角留下两道刀疤,一看不就是善茬。
后面跟着五六个同样的泼皮,大冷天穿得少,却也不见冷,估摸练过拳脚。
大门口台阶上,是一位端庄朴素的中年妇人,她被那些泼皮越发过分的污言秽语气得发抖。
台阶下,则盘坐着手持破钵的年老僧人。
“这是什么阵仗?上门要债?你们几个哪块地界?那座赌坊的?
报上名号,给我听听,好知道什么来头?”
纪渊立在后面,高声问道。
“北衙的官爷!这……林百户不是在义庄被一把火烧死了么,他那位镇关西的老爹,本来就好赌成性,
眼下儿子没了,前日借酒消愁,然后跟人争吵,将其失手捅死被捕下狱,昨天死在牢中。
林老爹驾鹤西去,可欠下的赌债还没清账,哥几个仔细商量了一下,干脆用五家肉铺抵了。”
看到那身云鹰袍,为首的癞子头眼中闪过几分忌惮,笑呵呵凑过来说道。
他为人伶俐,说话有条理,把自己上门勒索,变成了合法讨债。
“官爷!休听他们胡说!
这分明是勒索,一早上来了两拨人,
各个都拿着借据,这个欠一千两,那个千八百两,这个分八家肉铺,那个分五家!
亡夫所赚确实是不义之财,可就算要散,也该交还那些受过苦头的真‘债主’,与你们这些泼皮又有什么干系?”
面容端庄的林家大娘子声色俱厉,句句在理,引得看客连连叫好。
“林家那镇关西的好赌好酒,谁不知道?他就算把二三十家肉铺都输光了,又有什么好怀疑的?”
癞子头压根不看林家大娘子,压低声音道:
“北衙的官爷,小的是照孟千户的意思,大家都是自己人,别为难。
事成之后,自有一笔‘分红’奉上。”
他不怕这个年轻的缇骑坏事,只要搬出孟千户的名头,
就算来的是个百户,也得乖乖给面子!
“你说谁?”
纪渊好像没听清楚一样,又问道。
“北衙的孟千户,孟长河大人。”
癞子头加重语气再说了一遍。
“相信官爷你应该有所耳闻,知晓那位的威风。”
纪渊颔首,似是恍然,脸上多了一分笑容:
“原来是孟千户,早说嘛,大水冲了龙王庙,差点产生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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