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因报仇而来吗?打的就是你们仇深似海,你们不是因仇恨而攻城吗?打的就是你们士气如虹。
只要林叶的怯莽军把今日娄樊这最强气势打下去,以后怯莽军攻城,就不可能再有今日这般的悍不畏死。
而且,此时此刻的娄樊大军,士兵们都很疲劳。
远来之师,不做休整就悍然攻城,也不知道领兵的主帅是谁,怎么一点理智都没有!
然后宗政世全想到了自己刚才大声疾呼......连他都没能保持理智,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领兵的将军,去责怪攻城的士兵?
看起来来势汹汹的娄樊大军,是攻势一方,可从一开始就又掉进了林叶对战争的节奏把控之中。
这一战,从上午厮杀到深夜,又从深夜厮杀到清晨。
一天一夜,城墙外边的尸体多到几乎完全覆盖了大地,云州守军准备充分兵力充沛,所以娄樊人哪怕付出了巨大代价,依然没有对云州城构成任何威胁。
一天一夜,也没有多少架云梯搭在云州城墙上,更无一人登上云州城头。
守城,以杀敌为上。
尽最大可能的杀死更多的攻城士兵,伤亡的代价越大,攻城一方的士气被打掉的速度就越快。
宗政世全在城墙上看了一天一夜,心中的绝望也越发浓烈。
其实一开始当看到娄樊大军到达云州的那一刻,哪怕是他,也一样心存幻想,觉得有可能被救回去。
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帝王还是凡人,在绝境之中看到自己人到了,总是会燃起希望,哪怕这希望不切实际。
清晨娄樊人退下去之后,一筐一筐的冒着热气的馒头被抬上来,守城的士兵们不管手脏不脏,一把抓过去,两三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就在手里了。
下一个抬着筐过来的是卤肉,大概一斤左右一块,香喷喷热腾腾,盖着的棉布一掀开,那热气和香味就直冲出来。
没人一块肉,馒头管够。
士兵们在城头或是坐着,或是靠着城墙站着,一口馒头一口肉,两三口下去,肚子里便热乎乎的。
三五个馒头一斤肉下肚,再灌一气白水,咕嘟咕嘟的下去之后,肚子里就鼓了起来。
大部分人都会满足的呻吟一声,轻轻拍拍肚子。
林叶拿着水壶给宁海棠冲了手,宁海棠洗了手把馒头掰开,肉夹进去,第一个递给林叶,第二个自己吃。
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城墙上,林叶一口下去后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一会儿你就下城休息,咱俩不必都在城墙上盯着,轮换着来。”
宁海棠也不推辞,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宁海棠留下了一个女将:“不必参与厮杀,就在林将军身边看着,若有事,立刻赶来报我。”
说完后下城去了。
林叶吃饱喝足,又如以往一样,一抬腿上了城墙,坐在高处,两条腿挂在城墙外边晃荡着。
城外,是举着白旗没带兵器的娄樊士兵,抬着尸体往回运送,密密麻麻的,像是蚂蚁搬家。
这是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在对方收敛尸体的时候,另一方不会攻击,除非对方是借此机会再次攻打。
娄樊士兵们抬头看过去,城墙上那群本该孱弱的中年人,大口吃着馒头和肉,也在看着他们。
初升的太阳把金灿灿的光洒下来,透过稀薄的云层,一条一条光柱落在战场上,落在活着的人和抬着的尸体上。
城墙上有士兵从水壶中倒水冲了把脸,噗的一声,喷出去的水,在天空上挂起一条小小的彩虹。
战场上的安宁,不大一样。
也许此时云州城内的百姓们也起来了,清晨中,他们打来了洗脸水,刮了胡须,漱了口,厨房里也有炊烟软软。
孩子问爹娘今天能不能出去放风筝,听了一夜喊杀声的父亲沉默片刻,点头:“好。”
大街上,早起的货郎已经在走街串巷,他也听了一夜的厮杀,可他的货还是要卖出去才行。
有老人蹲在院子里,看着刚刚长出两片嫩叶的菜苗怔怔出神,有一条虫子藏身在菜叶之下,片刻后,被老人摘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死。
宁海棠从城墙上下来,从修罗地狱,回到人间。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城墙那边,这个角度这个距离自然看不到那个身形笔挺的男人。
可她还是看到了,就在那呢,一直都在那,守着那早起的货郎,守着捉虫的老人,守着拿着风筝出门的父亲和领着孩子的母亲。
他们都看到了宁海棠,他们朝着宁海棠俯身行礼。
宁海棠一一回礼。
她路过一户人家,院子里传来女主人的声音:“今日还要去上工?”
吱呀一声,木木拉开,身材壮硕的汉子一边把毛巾围进脖子里,一边拎着扁担出门:“不上工,我去城墙那边看看,军爷们在拼命,我去看看能帮些什么,一把子力气,咱还有。”
女主人追上来,塞进丈夫怀里三个煮熟的鸡蛋,汉子摇头拒绝:“你和孩子吃。”
女主人也摇头:“你吃,吃了有力气。”
然后他们看到了从门口经过的宁海棠,于是他们俯身行礼。
那个看起来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儿从院子里跑出来,把娘亲留给她的一个鸡蛋举高高:“这个也给爹。”
宁海棠朝着他们温柔笑了笑,小女孩也看到了她,片刻后,怯生生的把小手伸出来,举着那颗鸡蛋:“给你吃。”
宁海棠摇头,摇头都那么温柔。
那汉子朝着宁海棠点头示意:“将军辛苦了。”
宁海棠指了指小女孩儿:“她是大玉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
第九百七十三章勉勉强强的你(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