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神色尴尬道:“唇亡齿寒,他绝了,我们也危险。这事搞得,明明挺厌恶他,偏还愿他好。曹爽不死,他就一直都是司马家的最大敌人,轮不到王家倒霉。”
他沉吟片刻,又道,“目前我的处境,是两边都进不了心腹圈子。曹爽不太信任我、也不想重用,司马氏对曹爽府掾属出身者,当然也该有所保留。
有一个办法能得到司马氏的信任,便是做出什么与曹爽决然之事。但我那样做、并不明智,因为我的目标不是完全依靠司马氏……孙礼将军倒可以考虑这条路。因此要说我选择哪一边,那只能是王家。但是我也要逐渐靠拢司马氏,谨防曹爽倒的时候、我们立刻跟着曹爽倒霉。”
王令君问道:“君认为,曹爽一定会输吗?”
秦亮想了想道:“输的可能仍然很大。”
他继续道,“司马家与曹爽府,其实目前还在阳谋阶段,便是明摆着铺摊子,各自积攒势力、争夺重要权力、监视对手,博弈都在明面。曹爽府还有优势。
但这么斗下去,时间会非常漫长,十年二十年也可能分不出胜负。司马懿年纪大了,恐怕不愿意带着这么大的悬念进坟墓,估计最终仍是阴谋政|变、突然一击。
阴谋则讲究的是快、短、狠。整个过程就像长蛇阵,在关键节点上很脆弱,风险极大。因此谋划不能太复杂,过程越长、关节越多、参与谋划的人越多,越容易出差错。一环错,全盘乱。谋划的人须要少,做法要简单而直接,尽量减少出错的环节。
但凡领兵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复杂的战场上,将帅只能掌握关键决策和方向,有太多不可掌控的因素、会影响战役结果。大家都在赌,胜率高低而已。
司马懿这种带兵经验丰富的人,反而更懂得怎么搞阴|谋,他不会把政|变弄得太复杂。这方面曹爽多半不是司马懿的对手,我看他安排的事,有些事环节也不多,却仍是漏洞百出。”
秦亮稍作停顿,又道:“而我眼下也在铺摊子的时候,只能一边苟且,一边想办法积蓄点实力,做好各种准备等待时机,随时根据情势的发展、调整方向。不然手里没人没实力,只能做谋士,部署不了什么决定性的大事。
缘由也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有些事一旦启动,便不能把线索做得太复杂。不仅容易出错,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可能会发生各种无法预料的变化。譬如以前我就完全没想到、会与王家结为姻亲。”
玄姬的声音道:“没想到仲明心里,还想着这么多艰难而复杂的事。”
王令君低声道:“君尽力而为可矣,以后妾愿与君生同衾死同穴。”她说罢侧目看向玄姬,“姑有什么话对我们说吗?”
“再等等罢,今天时辰已不早。”玄姬抿了抿朱唇,接着回头一看,说道,“我真得走了。”
秦亮从胡绳床上起身,说道:“我去送送姑。”
王令君点头道:“嗯。”
两人出了卧房,沿着庭院一侧的廊芜走到门楼,果然又见莫邪在那里打瞌睡。门楼的大门是闩了的,莫邪坐在门后面。秦亮与玄姬都没出声,莫邪还没注意到。
于是秦亮再次一把搂住了玄姬的腰,亲吻她时把手按在了她的胸襟上。过了好一会儿,莫邪终于醒了,愕然看着眼前的情形。
玄姬轻轻推开秦亮,在他耳边道:“今晚妾会再来。”
她快步走了门楼,在转角处又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秦亮仍站在门口目送她的背影。这时莫邪把门楼重新关闭,红着脸站在原地,片刻后抬头小声道:“妾绝不会说出去。”
秦亮点了点头,迎着凌晨寒冷的微风回到卧房,迅速脱掉袍服钻进被窝。他拥着此时的令君,回头看了一眼门窗外的光线,又有不想去上值的冲动。但终究也只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