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峰上的藤蔓已将棚子缠满,相原天生灵胎,身上孕育着强大的仙泽,这些仙泽那怕沾上一点点也能让藤蔓增加百年修为,它们肆意为他生长,为他绽放,想要讨他欢心,期盼他多做停留。
白色小花开的密密匝匝,风吹过来,夕阳为它们镀上淡淡的赤金,这荒石地里,唯一的风景。
棚下的风景却更为诱人。
玉书瞧着棚下白衣少年和白裙少女,少年清冷自持,少女婉约娇艳,真是天生的绝配,绝配到让人忍不出想毁了。
她那一瞬间的戾气让两三丈开外的藤蔓隐隐有些不安,戾气太重,它们总是有些承受不住,但也只是一瞬间,瞬间的瞬到让他们恍惚觉得那戾气是错觉。
白裙少女转过头,眉如远山,眼含秋波,虽比不上瑶姬妖娆,却也有种婉约之美。更何况,她跟瑶姬三分相似,已经让玉书认出了她。
西王母的幺女,相原的未婚妻,婉罗。
婉罗眸子里有春水盈盈,说话的声音也似春水柔柔荡漾,她于柔柔荡漾中体现出了神族的审美,“玉书姐姐,我正要去寻你呢,你就来了。”
无端的,不喜欢,或许神族的人,她都不喜欢。
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平整的白石,像是被什么利器削去了边边角角,白石上置着琥珀杯,杯中盛满金黄色的液体,酒香沁人心脾,她循着酒香走过去。
相原抬眸瞧了玉书一眼,淡淡对婉罗道,“依礼,她该叫你姐姐。”
玉书前一刻觉得他俩都讨人厌的,现在有了对比,她觉得婉罗比相原好太多了,至少婉罗不会让她添堵,她拣了白石坐下,“我不介意占别人便宜。”
婉罗抿唇一笑,“玉书姐姐真直白。”
玉书端了一杯酒,慢慢的啜了一口,酒香酒色皆是惊艳,她原本以为是什么好酒,入口却极为苦涩,她微皱了眉,“这是什么酒?”
婉罗端了一杯酒,柔柔的晃着,“这是相原君酿的酒,唤作老曼峨,夏维那般爱酒之人,也受不了这味酒,却不知道为何相原君对它情有独钟?”
玉书挑了挑眉,“相原君,是么?”
暮色四合,相原伸手化出一方烛灯,烛光将棚子晕成淡金色,他凉凉的瞟了她一眼。
婉罗轻笑,“夏维说这酒是他平生尝过最苦的东西。而喝这味酒却没有吐出来,据婉罗所知,姐姐是第三人。”
“哦?”玉书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另外两个是谁?”
婉罗的目光扫过相原,一双水眸映着烛光波光粼粼,“相原君和天帝。”
玉书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搭上杯沿,杯沿的凉意顺着指尖直抵心尖,她无意识的摩挲着,“果然是天生的父子。”
婉罗抿唇一笑,手指仍握着杯盏,似乎有想要喝下去的意思,却迟迟没有动手。
一直都置身事外装沉默的相原此时方才道,“一个人一种习惯罢了。”
玉书撑着下巴看他,氤氲的烛光给他的五官镀上一阵淡金色,他的下颚沁在烛光里,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优雅弧度,她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足够的苦涩,才能保持足够的清醒。”
这一幕的最后,相原在婉罗不厌其烦的纠缠下,最终摆出了伏羲琴。月圆如井,天幕墨蓝,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一曲《关山月》,描摹出战时明月沙场哀怨,气象雄浑自带苍凉。
七万岁的少年,承着一族的大任,有这种调子,的确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玉书斜斜的瞧他,墨玉般的发束一半留一半,冷肃端严的五官被碎发遮了轮廓,依稀只剩下高挺的鼻梁,光晕将他染的朦胧而遥远,唯独手指下倾泻出的琴音清晰无比,让她想起小时候。
她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
她杀卜恒受了伤,在南荒茱羽山脚下养伤时,曾经梦见小时候。
梦的后一半是,她顺着琴音寻了过去。
连绵的厮杀和冲天的火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穿过长长的草地露水,爬过长长山坳。她从幼时起,好奇心就特别强烈,强烈到不死不休。
她爬到了神族的营地。
她对神族的印象一直不好,他们总是牵扯着父亲母亲,让他们无法陪伴她,她的幼年没有鲜花,满眼所见只有血腥和杀戮。
他们是她的敌人,却不知为何不怕,或者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怕是什么。
她握着防身的短刀,那是她母亲锻造的,五冥四海八荒独一无二的刀。
不晓得神族的大部队是不是出去和魔族打仗了,大营空荡荡的。她身量小,竟也躲过了神族的巡兵。
夜寒露凉,营地空旷寂寥,玄衣的少年垂眸拨动琴弦,月色给玄衣镀上凉薄清冷的光,她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手指下流淌出的却是那沉郁苍凉的调子。
第21章:小时候(2)(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