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云端(上)(1/1)
作者:饮风沈醉
    天地四界之间,排列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结界。所谓结界,说穿了就是一些纯厚的能量按照某种方式的组合。而穿越结界则是根据特定条件使自己本身的能量与之同调。所以结界的制作等级和穿越者对能量的控制力,都会影响到出入过程——至少现在,英招就觉得自己的内脏仿佛被搅烂了般恶心。

    用若木换得出界牌后,英招立刻赶往妖魔界东部领域,来到了据说是好友当康最后出现过的边界森林。这里因为临近结界边缘,常年充斥着能量乱流,被列为高危区域。所以英招更为疑惑,当康又懒又胆小,怎么会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跑?

    然而当英招进得森林深处,却为入目的情形所震惊。在两棵古老的参天大树间,那本该封闭的红色结界之上,硬生生地破开了一个大洞。更让他吃惊的是,从洞口漆黑的能量深渊中,正透着一股强大而亲切的气息,震动了英招的血脉。

    英招不由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股气息,就算是不认得来源,其强悍的能量波动也足以让所有遇上的灵族如见宝藏般疯狂。何况于他,却是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先祖,蚩尤。

    传说蚩尤涿鹿战败,被轩辕黄帝杀死后分尸,埋于世界各处。后各族陆续有人寻找,皆不得而终。

    英招已然明白当康受到了怎样的。对此,他更加不安起来——结界的漏洞是如何造成的?为何没有边境守卫发现?还有蚩尤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可是他没有心思考虑更多,对好友的担忧让他义无反顾地向前。

    于是,英招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漆黑的漏洞。当他穿过妖魔界的结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人间的东海。

    他的落脚点在一座小岛上。普一落地时,几乎立刻他的视线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了去。

    那是一颗透明的珠子,在一堆色彩艳丽的珠子间,显得很特别。英招记得,就因为它不同一般的色泽,孩子气的当康总爱把这颗本命内丹吐出来炫耀。

    英招仰天长啸,眼泪流了下来——当康死了,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随即满腔的悲愤化作了滔天仇恨,直冲站在前方的少年而来。

    电石火花间,英招已经做出来判断。难以计数的灵族尸首、浑身染血的仙族少年,还有脸上未歇的杀气是最直接的答案。

    少年干净利落地挡住了英招的攻击,却依然被冲撞得后退了几步。面对着猛烈的仇恨之火,即使当年威震天下的火尖和混天绫,也显得疲软起来。

    英招的攻势招招凌厉,周身回荡着能量狂流。他甚至放弃了防守,完全无视对方的反击一味猛攻,心中只想着杀了少年为好友报仇。

    一口鲜血喷出,新伤落上未愈的旧伤,一并迸发。少年拄着火尖喘息,渐渐不支,难以招架。

    英招一鼓作气,眼看他的大掌就要击在了少年头上,却离天灵盖寸许间,忽然生生停住了。

    英招十分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穿过自己胸膛的三尖两刃刀,瞬间轰然倒下。他的身后,江玉溪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抽出沾上了血的兵刃。

    “一个神族,真不错。”他踢了踢昏迷过去的英招,说道:“本来只说要活抓高阶灵族,没想到连神族都引来了。蚩尤骨还真是个令人眼红的东西,我们的玉帝陛下一定很高兴。”

    少年艰难地站直身,慢慢抹去嘴角的血迹。

    “这个的实力该属于中上等,但对于最强的天神将,也就像踩烂一个南瓜那么简单。”江玉溪抬头,静静地直视着少年,“事实上,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你,哪吒,你的力量……是不是衰退了?”

    少年冷冷地回视他,紧握着火尖的手指用力得关节泛白。

    “我明白了。”江玉溪微笑,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无论是谁。”

    敖启打了个喷嚏,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最近总是很困,常常站着打瞌睡——显然,这不是一个合格侍从的作为。因为他睡不好。没有松软的云丝床,没有喜欢的薰香,更没有服侍他的龙族女官——他始终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于是每天失眠。后来他取下了自己最锋利的那颗牙齿,不断地打磨它来打发时间。同时这也是为了获取一种安全感,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在这座冷漠的宫殿里,他本能地需要一些东西让自己安心。

    从敖启被带到李佑安居住的太明宫——那是自册封典礼后命名的——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们封印了他的力量,把他安置在正殿。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门口站上一天。这里的人并没有虐待他体罚他,只是从来不正视他。他们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与他说话,更是没有正眼瞧过他。无形的冷漠和轻蔑却让敖启从骨子里感到屈辱,曾经高高在上显赫一时的龙族王太子,何曾受到如此对待?

    然后,渐渐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官员侍从,看着天天报到的八位龙神,看着被众邪月的李佑安,除了与日俱增的嫉恨,还有种难言的寂寥。

    这不是他的世界,他甚至觉得在慢慢丧失存在感。那种难明的空虚让他恐慌不已。

    敖启想回家,想回到七重天的高空城。他从未如此想念他的母妃、他的外公,甚至想念像尾巴一样总是跟在身后的敖纪——那些在他回忆中的音容笑貌让人伤感。每当他假设永远也回不去了,就会发现自己是那么深切地爱着他们。

    因为只有他们不会伤害他,他们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至于父皇……敖启在心里,他明白,他最想要的东西是永远得不到的。

    敖启稍稍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看到有人过来,立刻站好。

    “小九,对不起。”狻猊也忘了这是第几次道歉,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苦笑。看着李佑安绷紧的脸,他下意识地求助另一边的囚牛。

    “小九,是这样的,狻猊最近一直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来不及体验难得从狻猊那儿感受到的身为大哥的满足感,囚牛把李佑安拉到一边解释,语气却如同在哄小孩。

    敖启看了一眼他最为崇敬的父皇此时笨拙而可笑的模样,垂下眼睑。他的袖摆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遮盖住了右手心里紧紧拽着的一把未完成的,龙牙匕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