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潜行（一）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就像一幅画。

    无论过去、现在、未来，万物的一切仿佛都只数眼云烟。

    子弹呼啸而过，穿入了目标的躯体，瞬间从内部炸裂开来。伴随着一声犹若野兽的嘶吼，遭受致命打击的目标仰天摔倒在血泊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若无所觉地踩着黏湿的地面走进陈尸现场，苏小桥看了一眼死去的猎物那青面獠牙勉强保留了人类特征的五官，嫌恶地挑眉。

    “又是一个低阶的，扫兴。”苏小桥随手把作为凶器的□□抛给身后的下属。“我觉得自己快变成西方传说的驱魔人了。”

    下属恭恭敬敬地收好，提醒道：“桥哥，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对方很快会来人。”

    苏小桥半回头斜睨了下属一眼，耸肩。“小片看来阿扬把你□□得真好。”

    下属依旧毕恭毕敬地，充耳不闻。

    “得了，回去吧。”苏小桥无奈，心里估摸着回去免不了要被张扬数落。毕竟这个城市还是“天人”的掌控范围，他只带了两个人出来确实冒险了点。

    只不过数个月的时间，在人们看不到的层面，这个世界仿佛已经变了个样子。就像是一夜间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许许多多混合着各种生物特征的人形怪物用超越人类范畴的能力迅速地控制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向着S城成包围之势。

    幸而有高笙这位来自敌人内部的秘密合作伙伴，豢养了一只奇怪的宠物狗。小狗赋予普通弹的特殊力量，能够对那些自称“天人族”的人形怪物们造成实质伤害。

    天人们原本相对于凡人的绝对力量因此打破，而张扬和苏小桥在某些黑暗层面的职业优势则立刻体现了出来。比起单纯依靠力量横行无忌的天人，张苏二人更偏向于用头脑解决问题。他们干脆暂时退出S城，交给高笙掌控，顺便让他借此博取敌方的信任；同时他们四散向更外围逃逸，联合在侵袭中幸存的组织，利用近似打游击的方式一个个破坏对方的布局，抢夺城市控制权。

    所有的这些都在暗中发生，而对于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生活始终一如既往。至于这个国家的统治层，从高笙出现开始张苏二人就打消了曝光证据的念头——显然天人们背后的华帮，已经在这个特殊的层次里纠葛了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不过说来还是有点奇怪，最近怪物们的积极性，好像明显下降了。小片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如果不是阴谋，很可能华帮内部有某些异动……”

    苏小桥和下属讨论着，快步离开现场。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尸体周围。为首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稚气未脱的脸冷冰冰地没有表情，双手却紧紧抱着一只泰迪熊，手指不时神经质地抓抠着熊的绒毛。

    少年默默地看了尸体半晌，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苏小桥离去的方向，冷淡地命令道：“记得把现场处理干净。”

    随即，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一种很难以表述的感觉。

    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幅平面的抽象图案。任何的物质和生命，在他的视网膜上，反应出来的都是无数流动的线条组成的色块。

    这个时候，他好像也融化在里面，但是下一刻，他又独立于外。

    他看着穿红风衣的年轻男子干净利落地杀了那个怪物，他看着抱着泰迪熊的少年站在尸体边。他看着他们走出画面，然后，他也一起消失。

    那不是他的意志。从头到尾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所有的行为似乎与他的意识脱离了，意识只是被动的观众。就像现在，行为无意识地链接到了下一个相关画面，而意识，就这么了新的场景。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少年用缺乏语气变化的声音结束了他的报告。即使面对上司，他的手里依旧牢牢地抱着泰迪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