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想不起从何处而来要去何方。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他回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男孩蹲在地上独自玩耍。四周的景象突然从朦胧中跳跃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陈旧的居民小区里。墙面斑驳的公房、高得挡住了阳光的杉树、还有一件件挂在阳台外迎风招展的衣裤，熟悉的景物触动了意识深处的记忆。
这里是他童年生活的地方。阴冷的天气里，总能看见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躲在垃圾房后的空地上，做着只属于自己的游戏。有时候是一只被踩碎了半个身体还在挣扎的蚱蜢，有时候则是撕裂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男孩小心地在它们奄奄一息的身体上堆起碎小的石子，直到最后成为一个简单的小坟包。
对小区的人们来说，这个男孩有着年龄不符的阴沉，他的游戏则被他们视作精神异常的表现。附近的小孩都被长辈警告不要靠近他，与此同时他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把自己与世隔绝——直到有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打破了这面屏障。
苏小桥忍不住扬起唇角。当他们长大成人，童年时再暗淡以及微不足道的回忆都会被添上值得纪念的光彩。
他想起了与男孩初次接触的情形，于是走上前，笑着说：
“喂，你在玩什么？”
这似乎是两个人的合声。苏小桥微微一愣，侧头，就看见张扬不知如何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张扬只是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转回男孩身上，轻声唤道：“佑安……”
男孩抬起头，一瞬间他变成了二十岁的样子。削瘦的身体显出几分孱弱，秀气的脸染着一层病态的苍白，黑色的双瞳总是透着令人难以接近的冷漠——熟悉的容貌深印在张扬心底，死去之前的李佑安，至少他还没报完仇的时候，并不打算忘记。
“佑安，真的是你么……”苏小桥喃喃地不敢置信，似乎有很多话，却又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阿扬哥，小桥哥。”李佑安淡淡地笑了笑。
张扬忽然注意到了某些不同——在他的眼睛里，是一种万籁俱寂般的平静，没有半点波纹，好像连时间都会凝固。
张杨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未出口的话突然被一声猫叫打断。
只见碎石堆下，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用爪子努力地扒开盖在头上的小石块，扭动着身体钻了出来。它了皮毛上的灰尘，侧头看看张扬和苏小桥，又转过去看见了李佑安，立刻四肢并用飞快地蹿上前，蹭着他的裤脚轻声叫唤。“喵喵”的声音又是委屈又在讨好。
李佑安未曾理会，只是伸出一只手，张开掌心。碎石群静静地悬浮而起，在空中一分为二，如同最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轻巧地变换位置，快速排列成两幅不同的图案。
“现在的人间并不安全，我希望你们至少能保护自己。”
李佑安掌心一握，两幅碎石排列的图案瞬间化作了光芒组成的图腾，缩成一团后飞快撞入张扬和苏小桥的胸口，而后消失不见。
“这是力量的种子，能帮助你们获得自保的能力。”
“还有这只猫。”李佑安看了眼黑猫，小猫倏地浮空，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着，扔进了苏小桥怀里。“它会跟着你们。虽然样子比较蠢，但假以时日，即便与你们见过的那只狗相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佑安，你到底——”苏小桥上前一步，伸手想拉他，却抓了个空。
空间起了风，李佑安的面容渐渐变淡。
“不用为我报仇。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
风越来越大，把四周的一切都吹散了。
“阿扬哥，小桥哥，保重。”
李佑安的影子也消却在了风里。
“佑安——”
苏小桥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房间里一片漆黑。他随手打开台灯，时钟的指针正停在凌晨四点十五分。
“是做梦么……”他抚着汗湿的额头，叹了口气。
被单的另一头忽然诡异地拱了拱，一只黝黑的小猫从底下探出头，朝他轻轻叫了两声。
苏小桥愣了愣，抬眼恰好看见穿着睡袍出现在他卧房门口的张扬脸上，那难得可见的愕然。
在深达地下数百米之处，有一方绝非人力所能成就的洞天福地。一座玉石砌成的宫殿耸立其间，虽不如九重天上的宫阙宏伟大气，却是精雕细琢，美轮美奂。天顶不知用何方法，透出明亮柔和的光芒，把整个空间映成了永昼。
这里是仙族现在的帝庭，重建的灵霄宝殿。
金辰风身着仙帝袍服高踞王座，俯视着他的子民。殿堂上密密而立的仙人和天人各列一爆泾渭分明。从统治者的角度，金辰风从未打算消除他们的隔阂与偏见，下属间的分歧无疑有利于权柄的牢固。
金辰风在心底微笑，面上演绎着上位者不可侵犯威仪，扬声道：
“郑烈海听封。”
天人队列中首位的一个眉目英俊冷冽、仿若天生王者的男人应声而出，站到了中央，单膝跪地。
“郑烈海，朕封你为水德圣君，忝为五德圣君之首，统领天人族。”金辰风食指一弹，一块玉简飞至男人跟前。
“遵旨。”郑烈海接过玉简。玉简顶端亮起一道符箓，投入他的额头正中。
天人们脸上无不带着新奇与自傲，与之相对应的仙族，却显得分外冷漠。无论他们的帝君如何看重天人族，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始终都只是暴发户，并不会因为地位的上升而改变。
金辰风无视仙人队伍中的冷淡反应，继续下旨：
“古朵封金德圣君，忝为五德圣君之列。”
“唐果封木德圣君，忝为五德圣君之列。”
“黄悠封火德圣君，忝为五德圣君之列。”
“马道文封土德圣君，忝为五德圣君之列。”
第九章 回归（二）（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