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懒散地靠着椅背,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细长乌亮的发丝,等到飞廉陈述完他的意见,才淡淡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皇兄的决议只是基于对小九的宠爱,是一时的冲动?”
“属下不敢。”飞廉低下头。
“看来你确实这么想。”睚眦微微一笑。“但是,这是我貌同的决定。”
飞廉抬头,面上不动声色,他知道主君的话还有下文。
“过去的规则不一定现在适用。认同小九的提议也是我们经过多方考虑的结果。你们不是喜欢学习人类文明的长处么,那么应该听闻过‘斩草不除根,后患永无穷’的说法。我们今天能重归天界,何尝没有当年仙族过份自信、未曾赶尽杀绝的缘故?
“当然,仙族现在的情况与当初的我们并不尽然相同。他们在战争中损失太大,也没有安身之处,只能流亡凡界,力量受到规则的限制。但这也给了他们一个契机,依靠大量吸收人类补充战力。那种被称为天人的新种族,已经成为仙族的主力——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仙族已经质变了,对于他们,需要重新衡量。何况那些仙人原本不就最善于打破成规么?”
睚眦冷笑,语气中的寒意让飞廉不自觉地颤栗了一下。他知道睚眦指的是最初的天界战争,仙族率先挑起了纷乱。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真正的玉帝弥罗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飞廉终于动容。“您说什么?”
“弥罗被自己转世体中的人类意识反噬,现在坐在仙帝宝座上的人是金辰风。”
“这怎么可能?”飞廉忽然想起朝会上李佑安说过要“金辰风的命”而不是“玉帝的命”,在旁人看来以人类的名讳称呼仙帝是十分不敬的。当时他们都以为椒图殿下还没有摆脱身为凡人的影响,没想到原来另有缘故。
“想象一下,仙族的势力被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类掌握,会有多少不可控性。比如他制造出来的天人,在以往的仙族是根本不允许存在的。”
“……原来如此……属下还一直奇怪玉帝的行事作风转变那么大。如果那位并不是原先的玉帝,一切就可以解释了。可是……”飞廉皱眉,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能揭露这个真相呢?仙族从内部动乱的话,也就不用我等劳师动众了。”
“没有直接的证据。”睚眦坦然地撒谎,因为晶石里最后解封的灵珠子的记忆,是属于小九的。“况且,金辰风确实继承了玉帝弥罗九成以上的力量和记忆,你说仙族会相信自己的帝君,还是他们的敌人?”
“是属下愚鲁。”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兄弟才立下了永除后患的决定。现在你可明白了?”
飞廉欠身,恭敬地道:“是。请恕属下思虑不周之罪。”
“无罪。”睚眦随意地摆摆手,“你只需要考虑如何有效地执行这个决定。”
飞廉应诺,施礼告退。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抱着一叠衣物的螭吻突然现形。“二哥,你倒会骗人。居然还罗列出那么多条理由。”
“总要给做苦工的人一些动力。”睚眦懒懒地一手撑着头,轻描淡写地说。
螭吻别有意味地笑笑,“说起来,飞廉倒越来越有麒麟王的自觉了。”
“不仅是他,其他两个不也如此。毕竟是自己一手建立的东西,自然成了切身利益。所以找些借口说服他们,行动上会更有效率。”睚眦平淡地道。“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你手里的是什么?”
“都是人间最新款的时装,我特地去挑选的。”螭吻颇为兴奋地抖开手中华丽的服装向兄长一一展示。随着幺弟逐渐显露真容,为小九“打扮”成了螭吻最大的爱好。“小九呢?我正在找他,没来你这儿吗?”
“很遗憾,没有。”
“那他去哪儿了?我传呼小狻也不理睬我。”
一阵风吹入宫殿,化作嘲风的身影。“他们两个去妖魔界了。”他瞥了螭吻一眼,补充道:“躲开你,去约会。”
如他所愿,螭吻温润的眉目瞬间狰狞如恶鬼。“混蛋小狻!他整天霸占小九,都不给我们相处的时间!简直目无尊长!”
睚眦注视着螭吻化作一道水光消失不见,斜眼看向嘲风,问:“逗他很好玩?”
嘲风诚实地回答:“很好玩。”说完,又变成风呼啸而去。
“真是的……”睚眦淡淡抱怨,唇线却微微勾起,“算了,现在这样也不错。”
一时间,四周的空气都似乎流动着微微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