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了他的意愿(二)(1/1)
作者:饮风沈醉
    浅黄色的云雾满天展开,轻柔一裹,利如锐箭的青芒若沉大海,消失无踪。一道白光雷霆降下,直冲雾中,顿时青芒炸碎,流星四溅,迷得人眼花缭乱。

    云开雾散,光华回遁,九婴安然悬立在淡青色的护身结界里,从容抹去嘴角的血痕。他各瞥了一眼分行左右的对手,方才一瞬间他们机敏地躲开了他的进攻并立刻反击,表现多少超出了他的预期值。

    “反应不错,”他评价道,“武器也不错。”

    但见马道文执着一面杏黄色的大旗,无风自动,猎猎飞扬。而遁回古朵手中的白光,则现出短棒原形,一头大一头小,材质似金,通体镂刻着精美的仙家符箓。

    “玉虚杏黄旗、降魔杵,看来仙族还留着不少好宝贝。”九婴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件东西的来历,皆是三千年前封神之战中的成名仙器。玉虚杏黄旗是完全防御法宝,而降魔杵却是纯粹的攻击兵器,两者组合相辅相成,恰到好处。

    古朵和马道文直接以行动回应他的感慨。催动护体仙力,两人分别自两侧一先一后交错而至,空中尚残留着一白一黄的虚像,凌厉的攻击已轰然落下。那降魔杵拿在古朵的纤纤素手中轻如灰草,然而运力砸下却似泰山压顶,稍稍一触便能将人粉身碎骨。

    九婴侧身一滑,倏忽退开十多米远,掌中青光作剑反手掷出。马道文挥旗前挡,的长刃刺在盾护二人的旗面上,瞬间光芒爆展,大气激荡风卷云乱。九婴不待四周平复,欺身急攻。只见青芒蛇行,黄旗飞舞,金杵呼啸,三人战作一团,难辨人影。

    初始两位天人圣君占得上风,一攻一守配合得应,让蛟王无从入手,陷于被动。然而九婴以攻为守决不退让,时间一长反倒逐渐扳回不利局面。

    降魔杵再度扫过肩头,护身结界的光芒又黯淡了几分。九婴不以为惧,吐了口血沫,冷冷一笑。他甚至有闲暇边躲避攻击边审视脚下的混战,就如同自己受到的待遇,他的士兵们同样面临着独自力抗两三个敌手的境况。因为在个体实力上,大部分的天人毕竟比不上神族,但是仗着人数优势,却能形成有效的进攻。九婴看着蛟兵与天人厮杀,有的被多人围攻致死,有的连连斩首十几个天人最后遭偷袭而亡,还有的为降魔杵的余力波及不幸中招。不过殃及的池鱼也有天人士卒——这就是九婴和对手在力量控制方面的差异,至少他能够避免误中己方。

    又一篷耀眼的青□□势汹汹地轰向金德圣君。马道文迅速张开玉虚杏黄旗为其掩护,不料却是虚招,朝前扑了个空。藏在青光后的一缕细芒紧随而至,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掠过,飞刺古朵。古朵双手高举降魔杵相迎,堪堪擦中细芒扫向一旁,落到战场上不分敌我炸开一片血光。而她依旧被上面所附神力的余波震伤,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

    九婴嘴角微扬。不出所料,这两位速成的圣君对力量的理解和掌握不过是初学者的见识。不然马道文也不会判断失误,只顾着向一团虚张声势的能量光招呼。而古朵虽然较为,躲过了直接攻击,不过身体的反应速度还是有所欠缺,才会受轻伤。她到底不是身经百战之辈,速战速决的策略没有错,可惜不懂留后手使得仙力消耗过快,现在已是气喘吁吁。

    远处观战的郑烈海面无表情地望着妻子飘浮空中愈显纤弱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拳头。在时效内打垮神族蛟王是最理想结果,但郑烈海并不奢求。他实际的目的是吸引敌方的注意并且拖延时间。当然他并非没有私心,派遣行事稳重、防御见长的马道文和古朵搭档,就是为了尽大可能保护妻子的安全。他无法让古朵退居幕后,从她坚持与他一同接受天人的改造开始,他就明白了她的决心。

    还差一点。郑烈海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担忧,目光遥遥投向另一边的天幕上,尚未出战的神族军团。原先伫立在他身后的黄悠和唐果,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毕方王赤殊并未留意到水德圣君的视犀他正专注地鸟瞰全场,观察战况。

    两个形体异化的天人被一个蛟兵双手洞穿,他们濒死之际身上泛起五彩华光,嚎叫着死死抱住蛟兵,带着他一并下坠,重重地落到拦截于对流顶层的天罗地网上。霎时间血肉四散,灰飞烟灭。

    三个天人同时祭起灵光闪耀的飞剑,围成一个小型阵式,犹如飞旋的□□把两个蛟兵困守其中,直至绞杀当场。

    还有一个蛟兵刚刚斩下敌人的头颅,他的胸膛就被一杆光从背后透入,灵体即刻炸裂开来,鲜血自空中洒落,淹没在翻滚的云海中。

    天人族有人数优势,但人多不一定与战斗力成正比。原本赤殊还不怎么担心,可是现在的战况不容乐观。尽管总体形势上神族依然略胜一筹,但付出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对方的人数比他们更经得起消耗,同时天人族依靠武器装备缩短了战斗力的差距。

    神族因为炼制业发达,神器繁多,不过一贯追求个体力量个性化发展。因此神族战士所用兵刃只要能发挥个人最佳战力,从不受规范限制,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如九婴这样,仗着武力强横干脆空手打天下。

    相对神族而言,仙族的炼器较为落后,封神之战亮相的仙器代表了仙族的顶尖水平,但此后罕有一流法宝问世。所以在收集对方的情报时,这一块被明显忽略了。其实眼前天人族所用之器并不突出,皆是量产的中下品级,单件性能平庸、制式单一无甚特色。然而这些仙器三三两两组合运用,却能发挥加乘之效,对场上的神族战士造成很大威胁。赤殊不得不佩服仙族的这一招整体优化策略,把天人真正提升到了可以与神族军队抗衡的等级。

    想到这里,赤殊眉头紧锁,一个疑问不由跃上心头:天人族所需仙器数量,而如今的凡界资源稀薄,仙族又是从哪儿找来足够的制器原料呢?

    正疑惑间,笼盖他麾下军团的防御护罩像遭到激烈冲撞般猛然一震,随着闷雷般的巨响,耳畔传来了下属的惊呼:

    “殿下,结界破了!”

    男孩跌坐在地上,手足冰凉浑身发软,半天不能动弹。方才一辆超速行驶的白色跑车就在眼前撞倒了人,几乎擦着他的身体飞驰而去。男孩愣愣地看着不远处躺在血泊中的被害宅反复地回想着,如果当时再多跨一步,那么他就和这人一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蹭脏的书包随手拍了拍,踉跄地向前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周围的一切诡异得让人恐慌。到处都是争吵和争斗的人群,马路上每秒都在发生车祸和流血事件,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应有的秩序——而在不久之前,这座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与平和。

    男孩后悔逃课出来玩,他想如果还在教室里上课,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现在他就像掉进了无法苏醒的梦魇,害怕找不到出口。他只能紧贴着路边的建筑小心前行,在看到两个行人因为擦了片衣角而大打出手后,他努力避免与任何人发生触碰。

    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鲜血溅到了脸上,男孩惊恐地转头,正看见巷子里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把染红的匕首从尸体中抽出。那人发现了男孩的目光,握着犹自滴血的凶刃朝他走来。

    男孩怕极了,拔腿就逃。他飞快地跑着跑着,在混乱的大街小巷穿梭。他从未跑这么快过,恐惧给了他超越极限的力量。他忽略了周遭的一切,意识只剩空白,双腿好像不再是他自己似地交错运动,依照大脑唯一的命令,逃离这个着魔的世界,带他向着回家的路跑去。

    男孩并不知道,他奔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只来得及在别人眼里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但是却有一双眼睛,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又一个。”高笙低低念叨着,随即收回了窥探的视线。

    这里是一座保持着原始生态的山谷。满山如画般碧翠,山坡上不知名的鲜花成片怒放,间或鸟啼虫鸣宛若天籁,又有轻烟袅绕犹似仙境。谷底是一汪透彻得像宝石的湖水,水面化镜,不断切换着人间的景象。男孩的城市仅仅是其中的一个,世界各地的主要城市都陷入了如出一辙的疯狂。

    山谷上方,有百来个仙人按照八卦方位临空盘膝而坐。其中东南西北四个正向,分别以西神上宫天君李金吒和三清长老为首。在群仙身下,繁星若点绘成无数仙家符文,依照特定的轨迹缓缓流动,周而复始无限循环。每完成一次大循环,湖面便亮起一层荧光,浮现出一百零八个光点,猩红夺目。

    高笙躲在一侧,眺望着远方。远山如黛,起伏,连接着苍茫的天际,望不到尽头。隐约可见长河江流沿山淌下,悠悠流过大地,所经之处草木繁盛,迎风伸长。偶尔有奇珍异兽奔跑飞跃,在淡淡的迷雾中若隐若现。

    此处并非人间。身在其中,很难想象这实则是在一幅图里,名曰:山河社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