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病了,我现在没空。你代我处理好了。”睚眦听完他的一番分析厉害,却不怎么在意地说。
主君的态度让飞廉有些愕然,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殿下,臣只是一族之王,恐怕无法服众。毕方与龙族那里,更需诸位殿下亲自出马,不然难安其心。”
“等小九没事,再理会不迟。”睚眦的回应颇有些敷衍的意味。他的心思都在李佑安身上,实在无心兼顾神族的纷乱。
“殿下!”飞廉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波动的情绪,恢复冷静地问:“臣敢问睚眦殿下……讨伐仙族的缘由,是否真如殿下曾经对臣所言?”
睚眦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七重天的毕方族王城笼罩在沉痛的气氛中。
城中的毕方都穿上了治丧的仪服,三分哀色夹带着七分愤懑的压抑。侍卫和扈从走动间皆不敢发声,经过上任毕方王赤昴停棺的殿宇时,更加小心翼翼。
他们的君王赤殊,自人间得到族人的报信返回后,就把自己关在了这座宫殿内不曾踏出半步。殿门紧闭,连族中的长老求见也都被打发了回去。直到今天龙族太子敖纪造访,才第一次放人入内。
敖纪走进殿堂,并不对满室的阴郁感到意外。他先朝赤昴的棺椁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随后起身,望着祭案上的香炉轻烟袅袅,静静地开口:“我的祖父并不特别宠爱我,他最喜欢的是敖启。虽然不亲近,但毕竟是他代替了我无缘的爹娘,一手担负了对我的抚育教养之责。他没有亏欠过我,无论他做过什么,在我心里始终都是最敬重的长辈。”
跪坐在棺椁旁的赤殊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停留在遥远的过去。“我的父王也是……跟我并不太亲近。”因为长时间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是个很功利的人,什么事都要权衡利弊。小时候我觉得不满,后来我自己踏上这条路,才慢慢明白有些事身不由己。其实他还是非常疼爱我。即使理念上有所不同,即使我夺了他的权,可他从未怨过我。我想往后至少可以给他一个平和安乐的生活,我从未想过他会——”
赤殊低下头,双手深深插入发间,背脊微微。
敖纪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着他重新挺起身。
赤殊的脸上透着沉重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锋。“那些影像是哪里来的?”他盯着敖纪问,“是你散布出去的吧?”伴随着外界谣言愈演愈烈,紧跟着两王被击杀的录像也在暗地里流传开来,残忍的画面比语言的冲击更为直观强烈。
“是我族中的一个长老冒险记录下来的。”敖纪无畏地迎视他,回答道:“现场影像也是我传出去的。因为我不能忍受,在我为他们出生入死之时,他们却毫不留情地杀了祖父。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为祖父讨回公道,这也是为了整个龙族的尊严——我想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怎么会不理解呢?赤殊有些恍惚。最初,他只是为了救毕渊而效忠蒲牢。那么多年以来,他始终恪守誓言追随龙神,甚至架空了父亲的权力。所以才会觉得痛恨和不甘吧,是他的主君率先背弃了他的忠诚。他们的冷酷让他彻底寒了心。何况他早已不属于自己,作为毕方王,他不能坐视毕方的尊严遭到欺凌,哪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龙神。
“……你想做什么?”赤殊问,这句话代表了他的回答。
一抹笑意在敖纪的嘴角轻忽掠过。“我不会要你背叛龙神,我只希望中止这场祸乱的根源。”
直到敖纪离去,毕方王都在思考他话中的含义。赤殊明白他意有所指,不过想起龙神谬往的言行,却有太多不确定的可能。
“你相信他说的?”毕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只信一半。”赤殊伸手摩挲着棺椁,面上闪过哀痛之色。“可是撇开个人感情,若是能成功,对毕方族却是极为有利的。”
“很冒险。无论成功与否,八重天的权位会被重新洗牌。”
“我明白。”赤殊顿了顿,他的神情有一种与他父亲极为相似的觉悟,“我是毕方王。”
身后的人无声而叹。“我会站在你这一边。”他冷漠地说:“如果成功,我要你助我复兴凤凰一族。”
“好。”
毕渊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赤殊始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