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流血的眼睛，站起来痛苦的指着自己的脸说：“苏经纪，是我被打了，怎么你还训我？”

    “你要忍耐。”苏经纪又是这句圣经一样的话，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心想苏经纪就是唐僧，我就是可怜的孙悟空，被欺了，还求不到安慰。

    我痛得龇牙说道：“我要上药，这疯狗咬了我，我怕得狂犬病！”

    在场的人被我这一声痛呼，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唉，受伤的人，总得不到同情，只换来无尽的嘲笑声。

    此时，录音棚里的声音除了揶揄的笑声，和我吃痛的哀嚎混杂在一起，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我从背包里拿起一面小镜子，对着伤口照了一遍，白净的脸上，红红的指甲刮出的伤痕，细小的印迹像是贴纸一样，死死的粘在我的眼角上。

    我心里暗骂道，天杀的，下手真狠。

    我晃着脸，仔细查看着眼皮上的红色血渍，已经慢慢的凝固，还好，本姑娘躲闪得当，要不然眼睛都给她弄瞎了

    这时，导演已经取了一瓶消炎药，他凑近我的身边，正要向我的脸伸出一只手，吴仁心手一闪，药瓶子就到了他的手上。

    “柳承哲导演，我来。”吴仁心拿着药瓶。

    柳承哲了然的看了我一眼，把棉签交到吴仁心手上，退在一边。

    吴仁心快速用棉签沾了药粉，极小心的在我的眼皮上擦过，我下意识的身体后仰，头偏向一边。

    “我，我很抱歉。”吴仁心的喉咙里清清楚楚的说出一句，在场柳承哲神色一愣，苏经纪已经吓着了一样。

    他们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一只横行无理的孤狼，在向一只没有抵抗力的小肥羊示好。

    而这只小肥羊还不知死活的，一度挑战着孤狼的利爪。

    我用手背挡开吴仁心的手臂，我并不是厌恶他，只是不习惯这种突然的温柔。

    好像他的温和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扰，更是一种风险。

    吴仁心神色渐冷，但拿着棉签的手不肯收回，缓缓开口：“你是厌恶我的歌，还是我的人？”

    “从来不，包括你的人。”我看到他受伤的眼神，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至少他的才华我是欣赏的，他只是被家里惯坏的男生。

    此话一出，他面上微红，眼里的愧疚更加深了，恳求道：“我只是帮你上药，这家音乐网络公司我也有份，所以我是在替公司向你道歉。”

    我看向苏经纪，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吴仁心在公司里撒野时，没有人敢出来为我撑腰。

    在这里，他跟郭樱梦吵得天翻地覆，也没有人去阻拦，他真的不是普通的一个音乐人，原来还有这么强大的背景。

    苏经纪给了我一个见好就收的眼神，然后很指了指手上的表，提醒我快点录歌。

    我再一次妥协了，自已拿了根棉签，快速的上药。

    他也专注的给我递药，眼神随着我的手移动，专注而温和，一瞬间让我有了一丝安慰，他也不是那么坏。

    上完药后，他眼睛还盯着我的伤口，用一种看圣母的表情，虔诚的开口：“赵卓云，你，你想通了吗？”

    我不自在的向后缩了一下，眼皮耷拉着，侧低着头，又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刚与他的眼神接触，就觉得不妥，怎么说他的心思已经路人皆知，我跟他这样算是什么。

    我收回看他的视线，眼看着脚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写的《心浪》是真的很好，可是公司给我定的歌曲，是宋老师的手笔()。

    我想了想，摇摇头，无奈的说：“吴仁心，我没办法唱《心浪》，我已经有安排了。”

    原本一直看我态度的苏经纪，现在窜了出来，他神气活现的开导着吴仁心：“现在是赵卓云的录歌时间，你的事情等以后再谈，你看怎么样？”

    吴仁心瞬间就要暴发的脾气，脸蛋已涨得通红，身子冲到了苏经纪的面前，转眼间看到我脸上的伤，他又气泄了一样，胸口起伏着看着录音间。

    突然，他一把拉开录音间的门，冲了进去，看到乐谱架子上几张纸，抄了起来攥在手中，又疯了一样冲到我的面前。

    我吓得脚向后退几步，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他捏在手中的纸不断的颤抖。

    纸张摩擦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仿佛像乐谱一样，被他的力道给揉碎了一般难受，乐谱也有生命，最后无奈的扭曲成一团，无声的被他掐揉在手指间。

    我慢慢的走进了录音间，关上门，吴仁心在隔音玻璃外握着纸团，看着我，他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跟柳承哲说什么。

    总之，他没有离开，而是拿了一幅耳机，站在了导演身边。

    录歌正式开始，头一遍只是把歌唱完，第二遍开始，导演不断的按下通话键，我的耳边总传来一句简短的：“再来。”

    “好的。”

    “再来。”

    “哦。”

    “重来。”

    “嗯。”

    “停。”

    终于在二十遍后，柳承哲叫了这个字。

    苏经纪冲我招了招手，我以为可以走了，快步到了外面。

    门一打开，就听到柳承哲冲着苏经纪大声的问：“她多大了？”

    “我十八了。”我自己报上年龄，还有些小得意，觉得年轻就是好，问年龄时不用觉得是秘密，更不用扮嫩。

    柳承‘哦’了一声，他似乎不喜欢我这样插话，可没有发作，只是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你恋爱过吗？现在的年轻人还唱这么老的歌，你不怕男朋友劈腿吗？”

    “啊？”我一心想着快点结束着无休止的重复，没想到柳承哲很快的让我从预备离开，变成了耐心受教。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苏经纪帮我挡回问题。

    柳承哲见我不答，伸出右手按了一下回放鍵，里面传来我的歌声，他只放了一句，就按下了暂停。

    我还没有听出什么味道，一切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问：“什么感觉？”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是在开玩笑吧，就这样两个八拍，让我说出听到后的感觉，这是拍戏还是录歌，怎么让我适应得了。

    我侧过脸看向苏经纪，此时的他跟我没有在同一个世界一样，他只平静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搓了搓手，窘迫的低声答道：“没有感觉()。”

    柳承哲双手撑在控制面板上，手指放在回放键上，又放了一句，然后再暂停，这次他没有问我，而是转身看向吴仁心。

    “什么感觉？”

    吴仁心摇摇头，闭紧了嘴巴，好像不用力把嘴巴封上，他一定会说什么一堆不好听的话一样。

    “导演，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我心里一急，也不顾及什么前辈、长辈、大叔辈了，“你这样说，我不明白。”

    柳承哲缓缓开腔：“现在的流行歌曲，大多听一秒，最多不过五秒，就是两个八拍，一首歌在这几秒钟抓不住粉丝的心，马上就要被淘汰，没有人听下去，明白吗？”

    “导演，还有副歌部分，为什么不能听完。”我心里有些不服气，觉得在后面副歌时，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赵卓云，没有哪个SOLO歌手，可以要求观众听到最后一句，仍然保持着最初的热情，你要观众对你耐心，那直是太可笑了。”

    我像一只不断改变保护色的变色龙，让自己找到借口能过关，但话里话外又没有什么说服力：“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没有要求观众。”

    柳承哲扫了我一眼：“知道租录音栅要多少钱一天，要排多久的期，你没有能力驾驭这首歌，或者说，你在选歌时已经败了，就这样来打榜，是自杀行为，你懂不懂？”

    我被他一句话否定了所有的努力，一时间心中的不满与愤懑一下子涌入心中，我按下回放键，里面传来的是郭樱梦的歌声。

    节奏轻松，朗朗上口，不算差，但也不惊艳，而短短一分钟，我就能断定出，这首歌不过是借了合声的力量，把副歌的缺失给弥补了。

    “柳导演，你觉得我的歌这么差，那这首呢？是人没有把歌唱好，还是歌就不合适这个人。”

    我倔强的把最不应该在这里说出的话，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我知道这次录音要给以方留下好印象，可是我就是不能忍受，他一再的指责歌太过老套。

    我的话一出口，苏经纪就是刚刚被解穴，得到自由的人一样，他用力的咳嗽，不断的把我往录音棚的门外推。

    “你的歌声没有问题，但是情感不能这么单一，这首歌是老歌，要有情感的力量，同时要有细致的声线，情感不是小声就有情，爱不是做作就浪漫。”柳承哲我看一脸不解，把手一摊对着苏经纪开口抱怨：“SOLO歌手不能是一张白纸，得有经历的才能HOLD住全场。”

    我的第一次录音，成了现在这样，排得满满的档期，转眼间就要成为泡影。

    我练了这么久，怎么就成了导演眼中的不合格呢？

    苏经纪扭着脖子，冲我吼了一句：“听懂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柳承哲无奈的看着苏经纪，拍拍他的肩头：“她太小了，换歌吧。”

    一直压抑的空气里，仿佛扔进了一颗汽油弹，本已冷到极点的场面，一下子暴燃了起来。

    汹涌的热气掀翻了所有人的镇定，再有修养的歌手，当听到“换歌”这个词时，马上就坐不住了。

    苏经纪的眼睛瞬间成了斗鸡眼，他在录音棚内走来走去，一会仰天长叹，一会叉着腰。

    他正在不知把气往哪发，柳承哲把乐谱架上的乐谱递到他的手上，苏经纪低头一看，双眼暴怒，直接拿着歌谱掷到我的脸上：“你是在浪费公司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