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摇头笑道,“时人皆以为是抓周的缘故,方在这上头牵强附会。岂不知一个素来敏而好学,克制己身。官运亨通,自然是他自己的功劳。最后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养老,也只是前朝官场上的惯例罢了,不独只有这祖孙两个。另一个不学好,至落魄了,也没甚足以养活他自己的本事。做了狱史,约莫是巧合。不过这巧合,却被时人拿出来大书特书,久而久之,大家便当真了。”
贾瑛依然心存疑惑,暗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便把此事牢牢记到心里,只待他日,或有印证,或事有颠覆时,再拿出来说。
贾瑚没发现妹妹的心思,只戏笑了一回,便把它忘到脑后了。眼下,见贾琏只一味缠着要听故事,便虎着个脸,吓唬他说:“你再不把今日的大字写完三大张来!”
贾琏只得撅着个可以挂油壶的嘴,悻悻然去描红了。
过了几日,贾瑚房中的雪莲被刘氏唤去了。
这刘氏还记得当初之语,摩挲着雪莲的头发,慈爱的说:“好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
这雪莲业已长成,二十几岁的女人,含羞带怯,不复当初的水灵,却别有一般风韵。
原来这雪莲,原是刘氏预备给儿子开脸做姨娘的。
虽年岁相差极大,这刘氏只一心看中了雪莲,其他人任是千好万好,也没有她这样贴心,长得极好,又爱慕长子极深。
如今在这贾瑚房中留了几年,雪莲初心未改,这刘氏便让雪莲回去准备准备,第二日便请嬷嬷来给她开脸。
这雪莲夙愿一朝实现,心中欢喜,便露了几分行迹。
这日用罢晚膳,贾瑚在房中点了蜡烛,一杯清茶,一手残卷,堪堪消磨时光。他总觉得雪莲时不时进来房中,沉吟片刻,总抓不住脑子里的一丝灵光,便问:“雪莲,你今日可是有甚喜事?”
雪莲人如其名,平日一身清冷。
今日大爷问起话来,她脸上脖子上都红透了,强制镇定下来,声音依然颤抖。
她止不住地偷瞄大爷,道:“无事。”
她这一番不寻常的情态,倒让贾瑚想起了什么。
略略问了几句话,这开脸一事便被贾瑚问了出来
。
他不甚喜悦的皱了皱眉头。
这雪莲何等人物,心思玲珑,又陪侍贾瑚多年,他但凡动一动眉毛,雪莲便知大爷心情如何。
她委屈的跪在地上,哀声道:“大爷,奴婢自知蒲柳之资,入不得大爷眼。雪莲只求能呆在大爷身边……”说着,哽咽不能言语。
美人低泣,如花带雨,也不能让贾瑚冷硬的心肠软了半分。
只他心知自己耽误了这雪莲的大好年华,如今再要她嫁出去,多半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他心下愧疚,想起素日所言,闭目久久,便道:“罢罢罢,你去吧。”
又说:“等你回来,便改回你的本名,唤作雪姨娘吧。”
这雪莲原本姓李,生在大雪纷飞的冬日,故唤作李雪。她生日和贾瑚乃是同一天,贾瑚要她到身边,未尝没有这个缘故。
他原本并没有想到雪莲会对一个小孩子动心。贾瑚虽精明,对女儿家的心思哪里知道?何况他当时也才不过十几岁,还在上初中的年纪,雪莲比他大整整五岁!
只是如今耽搁了这许久,贾瑚也不能当作没事人一样。
过了几日,这雪莲开了脸,果然搬到离贾瑚极近的一处小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唤一声“雪姨娘”,对这个大爷的第一个女人可谓精心。
只这雪姨娘,日日倚栏,望眼欲穿,也没等到贾瑚踏入这院子里。数十日来,见他的次数还比不上做姑姑时,也不知她后不后悔。
这数十日,贾瑚在做什么呢?
贾赦在外听得贾瑚日日流连于青楼楚馆,正经的差事也不十分上心,十分着火,当下回府,便叫“你们大爷呢?”
家人便道:“大爷不在府里。只他两个小厮在。”
命家人带来鹤归、迎松,贾赦劈头盖脸就问:“我问你们,你们老实回答!那孽障去了青楼几次?什么时候去的?你们怎么不跟着他?”
鹤归忙磕倒在地,回道:“老爷问话,不敢不答。只是大爷这些日子不要我们近身伺候,也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实在不知道啊!”
那迎松瞥了鹤归一眼,见贾赦欲发大火,忙道:“老爷!小的有话要说!”
贾赦眯着眼瞧了他一回。
迎松忙道:“这几天,大爷每每到夜深才回来。身上都有着脂粉香气,偶尔还在身上见到痕迹。鹤归提过一嘴,大爷想必去了一贯去的南风馆。”
这贾赦登时给了鹤归一个窝心脚,“好个护主的奴才,对着老爷我也敢撒谎!”
早有人去给贾瑚报信了,贾瑚刚好下朝,急匆匆赶回来,便见鹤归生受了父亲这一脚。
父为子纲,贾瑚身为人子,不敢忤逆父亲,只好忍气吞声,问道:“敢问父亲,可是我这小厮有什么不顺意?若是,尽管说与儿子,儿子替您教训他。”又喝道:“鹤归!还不给父亲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