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降笑道:“我其实也不清楚此事,这就得问郑先生了。”
郑居中只是说了句,我去过一趟龙象剑宗,找过陆芝。
崔东山说道:“然后呢?”
郑居中说道:“然后就是你家先生,牵引天外北斗,与重返人间的姜赦递剑。”
崔东山后仰倒地,只是很快就一个鲤鱼打挺,说道:“周首席,我们有活干了!”
郑居中说道:“不着急。”
先前带着郑清嘉去到龙象剑宗,郑居中私底下找到陆芝,有过一番密谈。
开门见山,郑居中说道:“我来这边,是替两个人提出两个请求。”
“当然,你可以都不答应。”
“在这之前,还需要跟你商量一件事,聊过之后,我得到了答案,陆芝都需要忘掉这次聊天的内容。”
听到这里,陆芝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说。”
郑居中缓缓说道:“一个是替崔瀺请求陆芝,去往青冥天下,在白玉京授箓炼剑,将来等到**安问剑白玉京了,需要说服豪素,一起反出白玉京。”
陆芝听得火冒三丈,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那头绣虎的脑子有毛病吧?
若说只是跟随隐官跨越天下,一起问剑白玉京,陆芝不会如何犹豫,至于什么道牒授箓当那道士,什么叛出白玉京,还要勾结刑官豪素,当她陆芝是什么?难道崔瀺就只会耍这类阴谋诡计?
郑居中笑道:“觉得为难?更为难的,还在后头。”
陆芝说道:“反正第一件事,绝对不行。第二件事,你说,我听着。”
郑居中说道:“**安要与你讨要一物,注意,是讨要,不是借。”
陆芝如坠云雾。
郑居中语不惊人死不休,“**安需要那把飞剑北斗,用以对付某些道上强敌,至于到底是谁,暂时还不好说。”
陆芝松了口气,说道:“没有问题。”
郑居中也不觉意外,只是再次提醒道:“要想好了。此事后悔不得。说实话,牵扯甚大,我作为中间人,也由不得你后悔。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世上为此少了个恩怨分明、光明磊落的陆芝,多出一个黯然伤神、欲语还休的怨妇,成天埋怨世间为何没有后悔药可吃。”
剥离出一把本命飞剑“北斗”,对陆芝而言,利弊皆有,好处是更快跻身飞升境,但证道飞升,本就是陆芝的囊中物,所以这份好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坏处则是陆芝未来的大道成就,会低很多。
毕竟能否合道,以及合道之后,十四境当中犹有强弱之分,所以陆芝送出此剑,弊远远大于利。
陆芝眼神清澈,语气依旧平淡,道:“郑先生无需多说,陆芝亦不必多想。”
郑居中说道:“剑修真是纯粹。”
陆芝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
“问。”
“此事是他师兄崔瀺的授意,还是**安自己的意思?”
“后者。”
陆芝闻言眼神熠熠光彩,这才是剑气长城的隐官!
身为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若是得了师兄崔瀺的提醒,才如此行事,便要让她失望了。
陆芝问道:“我这就剥离飞剑?”
郑居中摇头道:“因为陆沉可能会来这边,等他见过你之后再说。”
所以陆芝剥离飞剑、**安取剑一事,还要再等一等。
毕竟当时年轻隐官的初衷,是为了以后问剑白玉京做准备,或者预防十四境吾洲之流的袭杀。
所以郑居中在陆沉那边,才会有姜赦替你们白玉京挡灾一说。
在龙象剑宗,陆沉曾经对陆芝说过两句话,话外有话,意有所指。
“郑城主来过这里了?”
“是得亲眼见一见年轻隐官再做决定。”
从海上返回,登山途中,收了个开山弟子,陆芝心情不错。
程三彩以心声问道:“师父,听老顾说你有把本命飞剑,极厉害了。”
陆芝笑道:“以前是根本没有机会祭剑杀妖刻字,所以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这把飞剑到底有多厉害,杀力有多大。”
程三彩问道:“现在呢?”
陆芝说道:“就更不清楚了。”
程三彩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陆芝说道:“已经送人了。”
程三彩震惊道:“本命飞剑也能送人?师父也舍得送人?!”
陆芝笑道:“得看是谁。”
程三彩神色复杂,面有惧色,说道:“晓得了,是他。”
“白帝城”外,吴霜降好奇问道:“就算小陌有过剥离飞剑转赠柴芜之举,**安可以在旁观道一二。之后观道莲藕福地,亲眼见证那边诞生第一拨剑修,也有裨益。可是陆芝这把飞剑,毕竟不同凡响,**安得手之后,果真能够炼化成功?”
若说对上飞升境,甚至是某些大雨过后的新十四境,吴霜降都不会有此问。
毕竟对方是姜赦。
就算完全交由**安坐镇白帝城,等于是郑居中暂借道法给了**安,再从天外递出此剑,可问题是,当真能够将其阵斩?
北斗注死!
即便**安作为隐官,在剑气长城战场,见惯了生与死。
即便**安领衔剑修,剑开托月山,亲手斩杀大妖元凶。
吴霜降依然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啊。
郑居中说道:“扶摇麓道场那场闭关,**安期间跟于玄曾经在集灵峰之巅,有过闲聊,内容涉及闭关破境的几层诉求。于玄曾问有无第六层,**安当时没有说实话,事实上,不但有第六层,还藏着第七层用意,就是真正炼化飞剑北斗。”(注1:1077章《家乡他乡酒乡心乡》)
吴霜降恍然,感慨道:“**安要杀死多少个自己,要死几个**安,才能炼化成功飞剑,好奇,万分好奇。”
郑居中没有给出答案。
那场闭关,**安面对自己的“心魔”。
尸体堆积如山且倒悬。
数以百万计的“**安”白骨尸骸纷纷落下,就像下了一场大雪。
整座白帝城内,密密麻麻,全是无形的丝线,贯穿姜赦法相身躯。
吴霜降也不再藏私,将剩余数十万张符箓都一并祭出,铺出一条用以开道的青道轨迹。
在人间看来最为黯淡的“天权”,蓦然璀璨,剑光穿过浩然无垠的太虚。
剑光从天外来到人间。
一剑开破开沉沉夜幕。
姜赦避无可避,眼见着那道光线来到人间,深呼吸一口气,武夫拉开拳架,与天递拳。
法相身形破开白帝城禁制,如巨灵站在高台之上,一道磅礴拳罡与那剑光撞在一起,粉碎。
从那颗最为明亮的玉衡递出第二剑,天枢中剑光暴起,紧随其后,一剑接一剑。
姜赦瞬间被那道剑光淹没。
一尊法相开始膝盖弯曲,变成身形佝偻,身上金甲开始出现裂纹,终于如瓷器轰然迸溅开来。
巍峨法相承载的浑厚道力,与那真身的血肉筋骨,一并消散开来,兵家初祖岂肯双膝跪地,姜赦岂会与任何人伏地不起。
“姜赦”,“元神”等字,依次破碎。姜赦挺直腰杆,始终站着,形销骨立。
起始于两颗辅弼之星的两条剑光,归拢作一线,剑光直落白帝城。
人间,阵斩姜赦。
天上,身形高大、女子容貌的持剑者,除了一双粹然金色眼眸依旧,面容变幻,竟是转为**安。
蛮荒十万大山,之祠飞升,补缺三教祖师散道之后的那个空位。
一座不与大地接壤的飞升台,容貌俊美的道士之祠,大袖飘摇,开始登天。
新天庭最西方,佛祖摘下袈裟,一掷而出,辖境无穷大的旧天庭遗址,竟是都被一朵“无量”金色莲花托起。
莲花金光流溢,造就出了一层金色光圈,将整座新天庭笼罩其中。
南方,至圣先师抬起胳膊,好似读书人蘸了蘸手指翻书页,浩然天下中土神洲的文庙,蓦然出现一本书籍,万年以来,数座天下所有版刻书籍的文字,还有那些被诵读出声的内容,都开始掠出这本书的书页,就那么在天上和人间架起了一座文字长桥。
这一串文字在那金色光圈之中画出一条弧线。
东边,少年容貌的道士,从蒲团上站起身,探臂伸手,身上道袍轻轻一震,五指虚握,手心出现了一粒雪白光亮,刹那之间,道生一,这一点亮光延伸出一条纤细剑光,随即出现与之绝对对称的第二条光线,第三条,百千条,亿兆条,数量近乎无穷……
少年道士的另外那只手,亦是同样的景象壮观,只是光线悉数为黑色。
漆黑如墨的一团,与那雪白的光球,共成一幅阴阳图。
大道造化阴阳。
恍若天地初开的一片鸿蒙混沌中,周密看到了一条朝他而来的开天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