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雅难以置信。
但自觉告诉她，李氏说的都是真的。李氏没必要哄骗她。便是哄她，也不会用这么容易拆穿的信息来哄她。
可是，在徐雅的印象之中，外祖李家，都是仰望着徐家漏下来的东西才能生存的。不然，一大家子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道。
“然后，一朝新帝登基，李妃成为太妃，李家的大人也因为没能及时站队备受排挤，且李家再没出一个能当官的人才……余姚李家在没了官家身份之后，很快就落寂了。但一开始，便是落寂，也依旧家底丰厚，依旧豪富。”
“再然后，又几年，太上皇修建皇陵，开始向江南富豪伸手。李家首当其冲，毫无抵挡能力，金山银山，仿佛一夜之间全部归了皇上！”李氏陷入了回忆，道：“那时候，我大约像你这般大……我记得很清楚，那年的冬天，天比眼下冷多了，我一个李家嫡长的孙女，屋子里的地龙已经供应不起，偌大的房间里只给摆两个炭盆，但竟然连银霜炭都用不上了！”
“黑黝黝的泥炭，烧起来满屋子地黑烟！呛人不说，原来干净漂亮的房间，只眨眼间全被熏黑了！”李氏面上露出苦涩，继续道：“我受不住，让人将炭盆给端了出去……但没了炭盆，屋里可真冷啊，躲在被窝里，那棉被都也吸足了湿冷的寒气，冰冷冷潮乎乎的根本捂不热！我没法子了，开了箱子让妈妈拿了小时候戴的长命锁什么的出去当了，换了上好的银霜炭回来，本就不多，又不得不分给长辈弟妹们一些，剩下的没多少了……”
徐雅无法想象，自己落到那种境地，会怎么熬。
她摇摇头，根本不愿意想。
“李家倒霉了，徐家当然也没能幸免。”李氏看向徐雅，低声道：“只不过徐家倒霉的要晚上几年而已。要知道，徐家祠堂里的铺地的银砖和墙面，祭祀用的器皿等物，全被人搬走了……”
“怎么会？”徐雅瞠目结舌。
祠堂里供奉的是祖宗。
若是连祖宗的地方都被洗劫了，比先人坟地被盗，其屈辱程度也差不多少了！
“怎么不会。”李氏轻叹道：“我那时候已经嫁了过来，亲眼所见。而那个时候，名满江南自命不凡的徐大少，却只能屈辱地看着，毫无办法！”
李氏摇摇头：“那一年，徐家的日子也一样的捉襟见肘。但幸运的是，徐家的娇女，徐元真，在寒冷的冬天到来之前，带着整整一个船队的香料，回来了。”
“再然后，徐家就活过来了。”
李氏轻轻将徐雅揽在怀中，低声道：“雅儿，你想一想，若是没有你姑姑，徐家会怎么样？你们这些徐家族人，会怎么样？徐惠有个好娘亲，她比你得到的多，是应该的，我们不能怨。怨了，就过不好日子了。”
徐雅低声不语。
李氏心中默默叹息一声，将徐雅揽住怀里许久。
徐大老爷已经彻底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他们这一房人，必须要仰仗着徐夫人才能活的体面！若是再折腾下去，将唯一的一点儿情分也折腾没了，那等待他们的，不知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要知道，徐元慎和徐元真可不是一母同胞！拥有的情分根本没多少！
李氏看的清楚形势。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生活的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
从初一开年，到十五上元节送走了年，整整半个月，都是晴朗的天气。太阳光一日比一日暖和，冬日积攒下来的薄薄的冰雪早就找不到一丝痕迹，整个天地间都是干燥又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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