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汪睿跌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地哇哇大哭。
陈池转过屋角,循声望去,一抹水红色的身影坐倒在竹子间,他心头狂跳,胡乱挥开坡上的小灌木,直抄过去。
“睿伢子,霜霜。”陈池一把扶起汪睿,视线在汪睿全身上下一扫,顾不得安慰,一手揽过汪睿,偏转头屈膝蹲到许霜降面前,一手按上她的肩膀:“霜霜,霜霜,怎么了?”
顾一惟紧跟而至,匆匆一瞥,汪睿靠在陈池身边,犹自抽泣,噎得停不下来。而对面的许霜降,裙摆凌乱地铺在泥地上,脸上几无血色,额上渗出一排细汗,眼神惊惧而呆滞,直直地望着陈池,嘴唇哆哆嗦嗦,却发不出一个字。
“霜霜,霜霜。”陈池连忙捧住许霜降的脸颊,只觉得触手冰凉,他急得变调,扭头盘问汪睿:“睿伢子,别哭,你们遇到什么了?”
汪睿哽哽咽咽地回答:“婶婶不玩荡秋千,扯着我跑,摔了一跤,叫得很大声,把我也推倒了。”
许霜降僵着脖子微微偏向汪睿,明知道小孩子被吓坏了,却无法出言抚慰,她全身被抽光了力气似地,连抬手都困难。
“霜霜,说话。”陈池的目光急速掠过四周,在他们近处来回扫视,除了竹子外,就只有稀稀落落几棵野草。
一株杠板归攀搭在竹茎上,细柔的藤蔓上挂着几串蓝绿色的小球果。许霜降坐倒在地,脚边不远处有一株龙葵,叶子长得油绿,开了一两朵小白花,在竹间的空隙里看着比较鲜亮,但也不过是四五十厘米高的一株野草而已。她身后有一株野枸杞,小枝条伸展着,绿叶紫花,也是寻常得很。
陈池的视线迅速凝在许霜降身上,她的裙子只够遮到膝盖,自脚脖起,裸露的小腿皮肤直接压在地上的一层枯黄竹叶上。陈池急瞥之下,发现一只青色的蚱蜢一动不动地趴在她的鞋附近,还有一只黑蚂蚁在竹叶的边缘爬行。
“霜霜,我们先起来。”陈池抄着她的腋下,试图把她扶起来。
“池,”许霜降被陈池拢着,感受到了他胸膛间的体温,才像回魂一般,她僵木的手臂虚软地攀上陈池的腰间,揪住了他的衣服,抖着声音道,“有蛇。”
陈池猛然滞住:“你被咬了?哪里?”
顾一惟也一惊,他看不出伤口在哪里,急忙盯着许霜降的面部,尤其是嘴唇,仔细观察。
“我不知道,”许霜降带着哭音,手指颤颤巍巍抬起,“一开始在那里,它在竹子上面盘着,睿伢子去摇……”
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把整个脸都埋到陈池胸前,犹如鸵鸟一般低头躲着,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我看见它爬下来了。”
“不怕不怕。”陈池宽慰着,急得不得了,他甚至不敢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怕震动会影响她的血液循环,只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明知她吓得不轻,还是硬起心肠追问:“什么样的蛇?咬了你吗?霜霜,快说。”
“我不知道。”许霜降还是那一句,她想起当时仰着脖子看到的景象,那蛇在晃晃悠悠的竹梢上,似摇摇欲坠,挺直了头前部一截身体,团紧的鞋底造型瞬间散了,她在陈池怀里控制不住地发颤,尽量地缩紧脖子,闭紧眼说道,“它是花的,我拉着睿伢子跑,只回头看了一次,它顺着竹子滑下来,我不知道它去哪里了。后来摔倒了,我的脖子后面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她激灵灵又是一颤,极力贴紧陈池。
陈池心急火燎,咬着牙松开她,一个箭步移到她身后,撩开她的衣领检视。
许霜降的脖子白皙光洁,并没有红肿处。陈池一抬眸,和顾一惟四目相对,他摇了摇头,神情却没有轻松,目光在许霜降全身游走检查,粗看之下,她裸在衣服外的手脚颈项暂时没看出有破口或者牙印。
“霜霜,你确定有东西碰到你了?”陈池肃声问道。
许霜降白着脸点头,奔逃过程中倒地碰触后的极度惊恐还犹如在眼前,她僵硬地将眸光定在眼前的汪睿和顾一惟身上,不敢稍微斜过去瞟那棵粗竹子。
当时她惊悸得全身发凉,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抓着汪睿的手腕狂奔,连路都不看。汪睿人小腿短,几乎被她硬拖着在竹林间急速穿行,而许霜降绊倒后,感觉有东西拂过自己的脖子,失控地“啊”一声大叫,汪睿连惊带吓,还被猛然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许霜降陷在自己的恐惧中,起初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哭声,后来也只能木然地坐在原地,瘫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
汪睿没看到蛇,却被她惊着了,这时他哭声稍停,眼睫上沾着泪珠子,扁着嘴巴,怯怯地站着,担心又不解地盯着许霜降。
顾一惟是现场所有人里最为冷静的人,他不似陈池那样关心则乱。先前许霜降蜷在陈池胸前,现在陈池挪到她身后,顾一惟接连打量了她好几遍,觉得她是惊吓过度,不像马上要毒发的人。
陈池的双手按在许霜降后背,掌心下他能感受到那一丝抖颤,他焦虑至极,唯恐有任何疏漏没有检查出来,他还忧心着她的情志。许霜降从来没有被吓成这样过,他赶来时,她若是放声大哭反倒好,可以把恐惧宣泄出来,可是她却迟钝而恍惚,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池的视线忽然定在了身旁被挤歪的野枸杞上,心里一动念,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霜霜,你摔倒的时候,大概被这个刮到了。”陈池拧断了野枸杞的一小截枝梢头,刻意绽开了笑容,举到许霜降面前,目光锁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这个不要紧,别怕。”
许霜降不出声地望着鼻端的一截柔嫩的茎叶,再瞧瞧茎叶后陈池温暖明亮的笑颜,半晌点点头。
顾一惟瞅瞅陈池手中的这撮绿叶,再瞅瞅面色苍白的许霜降,想着她那一声凄厉得差点耸入云霄的尖叫,不知作何评价好。他转头打量四周,说道:“我去那里看看。”
“小心。”陈池扶着许霜降,扭头叮嘱道,“一惟,撇根竹杈拿着。”
“它很粗的,可能有两个指头那么粗。”许霜降咬唇提醒道,说到这个它字,眼神中仍流露出了深深的惧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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