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教授抽着烟,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出来似的,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来了家里,肯定会看穿的,我见识过你的本事。”
我静静看着他身边的那个鬼魂,说她是鬼魂,却又不像。
说她不像是鬼,却的确是鬼。阴阳术数里将人的生魂划分为三魂七魄,三魂主神,七魄主身,就是这样的说法,眼前的那个鬼说是鬼也是鬼,说不是其实也不算。
她只是那三魂中的其中一魂而已,陪在吴教授身边,剩下的就全都不见了。
我淡淡的叹了口气:“三魂只剩一魂,水瑶今天说过,她的外婆变成植物人,现在还在医院无法治疗,七魄主身,现在她只有一魂七魄,醒不过来是必然的。”
吴教授听到我的话,脸上忽然动了一下,他拉上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客厅的沙发,亲自泡了两杯浓茶来,请我坐下跟他说话。
我看着一直跟在吴教授身边的那一魂,看面貌其实跟秦水瑶还有些相似,我问吴教授:“教授,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鬼的?”
吴教授听到我的话,整个人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良久,他喝了口浓茶,叹气道:“我养鬼已经三年多了,大概三年之前的一个晚上,我找新认识的那位法师朋友帮忙,他曾经开坛替朱芸招魂,可惜……那一次即便他也没办法完全摆平,只召回来一魂,但一切总比没有强,我才动了养鬼的念头。”
听他说清楚原由,我问他:“您的那位朋友道法怎么样?”
吴教授摇摇头:“这个我并不懂,关于道术高深,你们所说的道行我也并没办法衡量。”
我点点头,换了种说法:“他当初开坛肯定要用到符咒,你看到他烧出的符火是什么颜色的呢?”
“这个有什么关系吗?”吴教授问。
我解释起来:“黄、橙、红、绿、青、蓝、紫,普通的术士大多没什么经受,一辈子也就能发出个黄符火,符火颜色越往上,道行肯定越高。”
吴教授点点头:“他的符火是橙色的。“
我大概明白过来:“教授,您的朋友道法还算可以,反正按我现在的手段肯定比不过他,他既然只能招来一魂,那说明这件事有问题。”
吴教授忽然一愣,忙问我:“怎么说?”
我先问他:“我听水瑶中午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她小的时候身体弱,站在楼梯上因为腿一软翻滚下去,多亏了外婆把她接住,但因为救她最后从楼梯上滚下来,酿成了悲剧。”
吴教授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我接着说道:“本来这没什么稀奇,植物人这个也不是没办法整治,但难就难在一般变成植物人的人,因为脑部损伤过重,即便重新召回三魂入体,也无法醒来,可问题是,水瑶告诉我,您爱人的脑部良好,似乎并没有受过重击。”
“没错,我亲自做的检查,这个事情我十分确定。”吴教授说道,他随即眼里精光一闪,原本疲惫的眼神中忽然透着一抹激动:“白宁,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点点头:“既然脑部完好,病人生命体态完整,那召回三魂转醒应该不成问题,可您的朋友道术不错,却只召回一魂,这说明招魂受阻,这阴司是有规定的,倘若人并未到死期,不可勾魂,这说明水瑶的外婆魂魄不是被勾走,而是被有心人扣押起来,阻止招魂,这样您的那位朋友即便开坛做法,找全魂魄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吴教授没想到我竟然头头是道的给他分析出来这么多,他连忙激动的问我:“白宁……你,那你有办法帮我老伴儿把三魂找全吗?”
“您爱人现在的情况就是失魂落魄,只要召回魂魄就可以苏醒了,但要找到您老伴儿的三魂,唯有搞清楚她是在哪里受的阻,这件事必定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但寻常办法是查不出来的。”
吴教授听了我的话,原来似乎看到希望的眼神又瞬间黯淡了下去,但此刻他却重新恢复平静:“嗨,都好多年的事情了,我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没事儿,毕竟承受这个结果已经十多年了。”
其实我刚才话还没有说完,估计是以前抓鬼时候留下的毛病,我说话老是先把坏事说一大堆,最后来个大喘气,把人家雇主吓个够呛,然后赶紧给我数钱。
这会儿我连忙摆手:“教授,我是没有办法,可有人能问出这些东西来,这世上所谓的神婆也不是全都欺神骗鬼,我奶奶擅于出神问卜,压惊收魂,我给她老人家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有办法。”
吴教授被我刚才一句话吓的够呛,这会儿听说又有希望,连忙兴奋地点头。
我也顾不上老两口大晚上的休息了没有,忙把电话打过去,良久,对面电话里传来爷爷的声音:“死小子,大晚上睡个觉都不安稳,你大半夜打电话干啥?”
我忙嬉皮笑脸的先问候一通,先问老爷子钱够不够花、跟奶奶生活和不和谐,等问的差不多了,我再跟他说:“爷爷,我有个朋友家里遇上事儿了,得请奶奶给算算。”
我大致把这边发生的事跟爷爷说了一遍,他一听说我收了鬼子,心里激动的不得了,倒是奶奶马桂芬大声问道:“白宁,你又给哪家的小姑娘帮忙呢?”
我连忙求饶,好说歹说,奶奶那边才答应,让剪一撮秦水瑶外婆的头发带过去,他好出神问个卜。
吴教授见有希望,忙从屋里取出之前为朱芸剪的头发,还拿出一件她以前经常用的物品来递给我,请求我帮忙。
我点点头,把东西收好,对吴教授嘱咐道:“教授,您想想这些年是不是结了什么仇家?不然对方怎么这样整你呢?”
可吴教授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会儿,吴教授悄声对我嘱咐起来:“白宁,这件事儿可千万不能跟我外孙女说,她从小就因为老伴儿的死心里自责,你要是告诉她我养鬼的事,她肯定受不了,会整天以泪洗面的。”
我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下意识回头去看二楼走廊,可这会儿一回头,我就愣住了:“不知何时,秦水瑶已经站在二楼,手扶着栏杆,眼泪早已经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吴教授回头一看,也愣住了。
秦水瑶的眼泪唰唰的,她半抽泣着,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的对我说:“白宁,帮……帮我一个忙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