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成想进了宋家没几月,从粗使升到三等,又从三等升到二等,她正眨巴了眼儿,春燕笑了一笑:“你的月钱就到我这儿领。”
石桂立时明白过来,不是提成二等,是领了二等的例,既安了她的心,让她知道二等指日可待,又不乱了那些原来就在三等二等上,按步就班爬上来的丫头们。
春燕塞了一匣子点心果子给她:“你拿了去吃罢。”轻轻笑一笑:“我记着你还有个干姐姐,同她一道分了就是。”
半个字没提郑婆子,却把郑婆子点了出来,石桂正发愁怎么把郑婆子要月钱的事给回了,不是一回二回来个太极推手,而是彻底断了她这个念想,孝敬是孝敬,月钱却不能捏在她的手里。
她跟葡萄定的计策也不定能成,钱姨娘肚里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春燕这么说了,倒替石桂了了一桩难事,郑婆子必然不敢到她这儿来要钱的。
既给了实惠又解了燃眉之急,看起来是桩千好万好的事,石桂心里头明镜似的,这月例是她说有就有,她说没就没,作不得准,跟管事娘子那头盖了戳的二等,再不相同。
石桂笑着接过来,总归得了好处,也要谢她:“多谢春燕姐姐提点我。”
春燕冲她点点头,又把昨儿的事问过一回:“表姑娘脸上伤可重?”若是伤了面目,便不能选秀了,可往后说亲却不易,叶氏见天为了这事儿发愁。
沈氏并不曾回信,连只言片语也没能传回来,只派人来送了节礼,那送礼的婆子说是为了养身,已经把太太送到城郊庄头上了,叶氏一听心头一紧,已经派第二拨人往扬州去了。
春燕一向是叶氏身边最得力也最忠心的,比高升家的还要更合叶氏的意,叶氏着急的事儿,她也跟着一道急,若是叶文心能不进宫,一家子可不都安生了。
叶氏今岁冬日里便不似旧些年身子好,强撑着去了寿宴,回来也有些乏力,这会儿在喝养生汤,春燕进屋回报,她听说叶文心病了,赶紧打发了春燕去看。
春燕理了些药材,又让厨房送了玫瑰糕来,说是给叶文心过药吃的,石桂捧了药,春燕走在她身边,忽的问道:“按你看,姑娘可有想进宫的念头?”
怕就怕叶文心想进宫,负了沈氏一片慈母之心,石桂眼帘一垂,斟酌道:“我呆了这许多日子,从没听姑娘说过要进宫的话。”
“若是下回姑娘提起来,你记着来回给我。”怕就怕她起这个心思,昨儿说撞着了太子,叶氏的面色便不好看,担心了许久,夜里这才睡不实。
哪个当娘的肯把女儿往那不见人的地方送,何况这个姑娘进去了,家里清白干净只顾着自己便罢,后头又还有父亲做的那一笔烂事,保不齐还得替父亲填坑,送她进宫,就是送她进了火坑了。
这个侄女儿算是半路出家,父亲先是把她当珍珠宝石一般爱重了十三年,冷不丁的皇家要往官家女里头选妃了,他去通了“灶王爷”的路子,得一句“必会受贵人看重”,这才起了这份心思。
各省都有镇守太监,司织造司采珠司矿税,不是得宠得信任的,派不到这些位置上来,这些个太监,许比有些大臣还更能说得上话,底下人便统称这些是“灶王爷”,拿蜜涂了口,让他见天子言好事,纵有不到处,也能帮衬一二句。
太监入内廷亦可,出入后宅更无不可了,那一位司织造的王太监,便是这么瞧见了叶文心,他是太子宫里的老人,不是几宫要处的,也派不出来,入了叶府后院,原是在楼上吃茶,眼儿一眯,见着叶文心打月洞门里出来,待看清了面貌便笑:“叶大人,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他两只袖子空了来的,却满着回去,叶家虽是攀着颜家,面上把事做得平,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叶益清得了这一句,自不肯白白放过,这王太监在太子宫中当过近侍,在京对着来送请的官员自来不假辞色,哪里知道他图的是个“外放”。
扬州城里置了宅子讨了娘子,多少商户人家肯送了儿子认他作爹,叶大人跟他算是有交情的,银子的交情,要不然生意也做不了这样大,织造的事理不清楚,有了个王太监就更清不了了。
叶益清探问明白了,算着年纪太子身边也该放人了,王太监说得高深莫测,只说叶文心一定会得到喜爱,要再问,他便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太子将要到年纪,原来是体弱,他宫里那些都是老宫人,皇后又盯得严,等他到了年纪,便再无禁他之理,王太监还趁势采买起女孩子来,挑里头出众的,□□诗书琴棋,说是替上头分忧的,还叹道:“叶大人的女儿素有才女之名,何必让明珠暗投呢。”
叶益清一听见消息就有三四分心动,王太监一说又是二三分,加起来动了七八分,等真的应下要送女儿进宫选秀,那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沈氏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着个阉人的话,丈夫便要把这个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送进宫去,天家的事,哪一桩有定准呢?
春燕一路走一路细细问石桂话:“前一向说学字,可识得几个字了?”
石桂知道这会儿不是谦虚的时候,她说要学写字,谁也没拿这个当真,就偏偏要派大用场,笑一笑道:“寻常字也都识得了,如今跟着姑娘要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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