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让素尘把带来的瑞脑香取出来点上,才开了口,门边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手上捧了托盘,托盘上头一个水晶白象小香炉子,里头已经点了梅花冰片,香烟袅袅。
玉絮一看来人,脸上就僵住了,她只当冯嬷嬷已经歇了这心思,哪里知道她竟先一步把琼瑛安排到了叶家,如今侍候着,到回去的时候自然而然跟回去,还是一等丫头。
玉絮怎么肯把到手的位子让人,她才上了手,把帐册钥匙捏在手里,跟石桂一并查点了东西,按着瑞叶原来那本帐册做了新册子出来,叶文心还赞她一声,说她是现成的管家娘子,玉絮面上虽红,心里却喜,叶文心一句话,就把她的前程点了出来。
石桂手上还捧着书卷,琼瑛没等玉絮迎她,便越过了玉絮,往叶文心跟前来,端了小香炉搁到床桌上,把个圆托盘儿拢在手里,垂了头道:“知道姑娘喜欢中段的香味,一早就淡了。”
里头加了松针一道烧,梅香同松针一道,烧出来的香味叫人精神一震,叶文心靠在白狐狸毛褥子上头,身上搭了软毯,车坐得久了,一时停一时走,她便有些不适,嘴里含了仁丹,琼瑛这才点了这炉香来。
石桂一看见琼瑛进来,便去看玉絮的脸色,叶文心不必说,必是不会再要琼瑛近身的,好容易把这个耳报神撵出去,怎么肯再招回身边来。
玉絮同叶文心旁的不论,这上头总是一条心的,轻笑了一声,挨过去给叶文心掖一掖毯子:“琼瑛姐姐是甚时候回的老宅,许见不姐姐,姐姐气色看着真好。”
琼瑛面上一僵,她先来是冯嬷嬷的主意,想的就是她把老宅的事务样样打点好了,叶文心又消了气,她也能名正言顺的跟着回到幽篁里,还当她的一等大丫头。
石桂眼儿一扫,给叶文心添了茶,搁下茶壶笑一声:“琼瑛姐姐倒真是许久不见,我倒觉着是人圆润了些。”
琼瑛如今不得不忍了这一口气,红着眼圈儿面上带笑:“我也许久不见你们,心里想得很。”说着想,眼睛便去看玉絮,玉絮如今春风得意,她却成了无用的人,冯嬷嬷明得明白,这是最后一回,这一回还不成,也再不管她了。
房里确是事事都打点好了,地龙烧了,被子熏了,花果点心样样齐全,用的花色也全是叶文心这段日子一直在用的,摆出四面的山水屏风,也是她的爱物,颜大家的山水图。
玉絮越发警惕,生怕到嘴的鸭子还被她抢了去,立时笑着回道:“姑娘在家爱的,专请了厨子来做,通花软牛肠,玲珑牡丹鲊,两样都备下了。”
叶文心点点头:“我还有些晕,再叫厨房预备些粥菜来。”
琼瑛捏了托盘,一句都插不进嘴去,几次张了嘴,都让玉絮茬了过去,气得手都发抖,一个屋子的姐妹,怎么就不肯给她一条路走,却知道此时再不是生气掐尖的时候,冯嬷嬷教了她要怀柔,她便现学现用,往廊下等着玉絮去。
玉絮眼见着她出去,叶文心不耐烦的皱皱眉头,指了玉絮道:“我懒怠瞧她,她要再来,你就给拦了。”
玉絮得令,嘴角都扬起来:“我知道了。”一出门就被琼瑛拉住了,这会儿又套起近乎来:“好妹妹,你怎么都不来瞧瞧我。”
当着一院子的人拉住了,玉絮也不能甩手而去,笑一声:“我倒是想,只姑娘身边离不得人,我一直不得闲的,姐姐且等等,待我闲了,就去看望姐姐。”
琼瑛的屋子还在叶文心的院子里,拉了玉絮非往她房里去,取了条裙子出来:“这是我给妹妹裁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玉絮哪里肯要,一条裙子换她手里的钥匙,她再怎么也没蠢到这地步,哪知道琼瑛竟哭起来:“我也知道,查检大伙的箱子,是我鲁莽了,可我也是为着早点找出那个偷东西的,还我们大家一个清白。”
玉絮面上讪讪,只不接口,琼瑛又道:“你侍候得姑娘好,我心里头也高兴,我已经求了冯嬷嬷,等回了扬州就放我家去,本来家里就要给我定亲的。”
玉絮一听,反而怔住了,拿眼看她,不似作伪:“姐姐总还有两年呢,怎么就要出去”琼瑛拿帕子抹抹泪:“我早出去比晚出去要好,只求你,替我在姑娘跟前说项,把我留到我家来接我,侍候了姑娘这些年,临走了给我留个体面。”
玉絮还真被她说动了,心头犹豫,若她真是要走的人,也不必同她争这个,心里倒底还存着疑惑,却先应了她:“姐姐且等等,姑娘还在火性头上,容我慢慢说来。”
石桂一看玉絮拿着裙子出来,便知吃了一发糖衣炮弹,她手上拿着叶文心要的白塔记进屋递给她:“少爷还不肯给呢,说看到一半吊着人难受,使了书僮又去买来了。”
叶文心翻开一页,头一页便写着非荒唐言而确有其事,知道是真事,一目十行往下看,石桂给她垫了小枕头,轻声道:“玉絮姐姐收着一条裙子,我看她不是个心硬的,巧言令色也还罢,诉苦卖惨,她怕是吃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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