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犹豫不定,能搬屋子总是好的,这会儿天虽暖和了,屋子里也还是阴冷的,太阳都照不进来,玉絮那一间不说旁的,开了窗日头能晒一上午。
九月是想着一人一间,有床有桌有柜子,石桂想的却是只要买一把锁,郑婆子再不要脸,也不敢砸了院子里的门锁,立时应了一声:“好,你先挑罢。”
九月挑中了琼瑛的,琼瑛那一间比玉絮的更靠里,两扇窗户都能开,她挑完才道:“要么,你睡那一间?”
石桂摇摇头:“我就住玉絮姐姐那一间罢。”玉絮那间不如琼瑛的大,东西却是齐全的,两个既说定了要搬,也不问别个了,总归这院子一时无人来住,里头又都是干净的,石桂抱了铺盖,最紧的是那只箱子搬进了新屋。
玉絮走的时候柜门上的锁跟钥匙都没带走,还省了她的锁钱,衣裳理着摆起来,这么一看,她的东西远不算多,柜子里头还有一半儿是空的。
两只猫儿崽子也只带走了一只,脸上有一块黄斑的不知道缩在什么地方,这会儿还晃出来,喵喵找着伙伴,石桂叹一口气,把它拢到了猫篮子里。
澡盆子也是现成的,倒比琼瑛那屋子还更好些,九月也就是听见了玉絮说的话,知道石桂必不肯让,干脆挑了大屋。
石桂坐在凳子上,眼睛怔怔望着窗户外头的景色,竹爆新芽,冬日里种的那株红梅也活了,花虽然落尽了,叶子却长得肥大,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她心里一时觉得倦怠,往床上一躺,头挨着枕头阖起眼来。
九月却兴兴头头的跑来跑去,还进了叶文心的屋子,转了一圈甚都没有,那一间屋就是针头线脑也得带了走,说不准姑娘就要用上,玉絮理得尤其精心,哪坦克还会落下东西来
忙了这么一圈,才想到今儿厨房还没送饭来,张罗着去厨房拿饭,头在窗前一探,见石桂这么个最勤快不过的人竟在蒙头睡大觉,知道她是凤凰落了架,差点儿笑出来,也不搭理她,跟刘婆子说一声,催饭食去了。
石桂一觉睡到日影西斜,她翻身坐起来,靠窗桌上的小箩儿里头盘着的猫儿动动耳朵尖,抬起脸来看一看石桂,仿佛也知道这下子没人疼了,讨好的冲着她“喵”了一声。
石桂坐起来揉揉眼,有许久不曾这样好睡过了,苦中作乐想着能偷几天懒也是好的,站起来拍拍脸儿,外头九月跟刘婆子正在挖竹笋。
春笋是时鲜物,也就幽篁里生得些,刘婆子看院没多少日子,油水还没捞足人就全走光了,余下她跟两个小丫头子,且不得捞些甚回去,这东西油焖过后最是下饭。
石桂理了衣裳出来,九月抬头冲她笑一笑:“看你睡得熟,也没叫你,你看看,生了这许多了,咱们正好吃个鲜物。”
叶文心不在,丫头们做了许多风鸡风鸭腊肉,这会儿还没吃完,余下来的够她们几个吃许久了,石桂才还灰心丧气,忽的想起那会儿才来宋家,别苑里甚东西都无,一针一线都靠着自个儿挣出来,是靠着卖笋,一天十来文的攒,才有了如今这模样,把裙子一卷起来别到腰上:“我看看,可还有嫩的没有。”
这一片笋好生到四月里,这一个月都不愁吃了,夜里就拿炉子焖饭,先铺一层米再铺一层笋片,顶上腊肉切得一片片,等蒸起来腊肉里的油浸下去,满院子都是香味。
厨房忙成这样,午间不过给了一把面条几颗菜,让她们自个儿下面吃,原来叶家人在,那是客人,冷落了哪一头都不成,如今都是自家人了,还是两个丫头片子,更没甚个说头。
石桂觉得肚里饿,还要找点心,九月叹一声:“哪里还有点心,就等着饭罢,我看吃着也挺好。”怪道郑婆子才刚就必翻脸了,原来是想好了石桂总有求她的一天,石桂的犟脾气偏偏这个时候上来了。
平日里也不是没喂她,她耳朵上的银灯笼,身上穿的布料子,哪一样不是她拿回去的,年里因着跟去叶家,还把一半的赏钱给了,盘炕又不曾花销郑婆子的钱,不过才刚落了单,就恨不得敲骨吸髓了。
越是这样越不能服软,石桂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真个硬气着不去找郑婆子,郑婆子忍了她几
回,这一回也不再忍,葡萄去的时候还指桑骂槐:“真个当自个儿飞上枝头了,有她好果子吃!”
葡萄还想来劝,石桂握了她的手:“当着人就要打我,她既翻了脸,也别翻回来!”事事要忍桩桩要让,还不如就硬气一回了。
玉絮她们走了两日,叶氏还没好上些,冯嬷嬷便带了人来,特意告罪一声,说是回乡奔丧去,这会儿已经急着要上船了,再也没有来时那付笑面孔,又是巴结又是讨好,叶氏拿眼儿刮了她,派了身边得力的婆子一道跟着。
事儿来得太急了,宋老太爷宋老太太是怎么个想头且还不知,亲事自然就往后压了,石桂听说来了人,一直等着,六出果然跟在里头,拿了一大包的东西,寻着她就往她手上一塞:“姑娘哭得晕死过去,叫人抬着上船的,醒转来让我收罗了一包东西,是给你的,俱是些书册,说甚个自有黄金屋,让你拿着,她不会忘了你。”